呂紹煒專欄:散戶對華爾街的史詩級勝利?實情是...

Gamestop股價暴漲,被視為散戶股民與華爾街對抗的「史詩級大軋空」,不過,未必真的如此浪漫。(AP)

上周散戶力撐Gamestop並擊潰放空的對沖基金,引發全球矚目,讓許多人熱血沸騰,更有人認為這一擊是散戶的勝利,會永遠改變市場與機構投資人的操作。雖然未來發展是很值得觀察,但實情卻未必就如此浪漫、簡單,甚至最後事件可能變成另一種操作與被利用。

散戶擊倒華爾街,勵志?浪漫?

這個故事說起來相當勵志、熱血、又充滿正義得以伸張的感覺。從2008年金融海嘯之後,大概除了華爾街以外的所有人,都對華爾街充滿不滿甚至怒火,因為華爾街被視為是貪婪自私、掠奪成性、充滿罪惡、還拉大貧富差距的原因。這次散戶眾志成城,一起進場拉抬被華爾街對沖基金放空的股票,不僅逼退這些「禿鷹」,還讓禿鷹們虧損一屁股,留下戰場上滿滿的「屍體」,確實是大快人心。

但,然後呢?然後呢?

如童話故事般,斬妖除魔成功後,從此過著快樂的生活:這家公司Gamestop就此起死回生?股價如當年費雪說的「永遠處於高原期不下墜」?散戶都大賺一票高奏凱歌而歸?

這些事不可能全部都會發生,很可能只有一或二件發生,當然,更可能是全部都不會發生。

出來市場日混總要結清,誰來埋單?

股價上漲可以讓Gamestop這家公司獲得喘息,募資更有利(只是過於炒高的價格也無助募資),但不能改變虧損的事實,如果經營面無起色無法獲利,就難謂是否就能起死回生。股價從最低不到4美元,短期內炒高到400多美元,而這是一家虧損公司,這個股價有多大的支撐力,應該很清楚。至於參與散戶,一定有人大賺一票,不過同時也有投資機構(就是所有的華爾街)跟著賺錢;但在股價下墜之時,也必然有熱血散戶會被「絞成碎肉」,虧到不省人事。

不論如何,只要出來市場混,最後一定要面臨一個問題:誰來埋單?不是有人一覺醒來發現大賺百萬美元,再一覺又變虧損千萬元了嗎?

所以,在穿透那些熱血、勵志故事的雲霧後可發現,其實市場本質就是這樣,不論作多作空,永遠有賺有賠;而且,如果擊潰作空大咖真那麼勵志,那最勵志的故事應該是特斯拉:它是全球被作空最多的公司,空頭頭寸是排名第2的蘋果的3倍,但去年股價持續上漲軋死一堆空頭,2020年特斯拉空頭淨虧損高達401億美元,這是去年讓空頭損失最大的股票,更是有史以來最大空頭損失。

散戶群集力量會如何被控管與利用問題

不過,這次散戶重擊華爾街菁英事件,還是有許多值得借鏡、觀察、與注意之處。最重要的是:散戶群集力量會如何被控管與利用問題。

這次散戶翻倒華爾街菁英,主要是由各種留言板組織起來,有人認為這是股市的阿拉伯之春;其中最重要的是擁有310萬用戶Reddit的wallstreetbets,如果其號召動員310萬用戶的能力充份發揮,照市場人士的說法是:「就推動市場的能力而言,目前世界上最大的基金是wallstreetbets」。他們擁有、也會把股價推升到不合理的高點的力量,被華爾街菁英視為一股「未馴服的力量」。

如果其立場力量持續發威,有2件事一定會發生:第一是監管單位必然要介入監理、監管(其實已發生中),反建制派者必然會認為又是華爾街動員監理單位來消滅這股力量,但實質上類似作為原本就是受監理;第二是華爾街菁英必然會滲透、設法掌控與利用這股力量。

企業的啟發:想想滅頂行動,別在網路上犯眾怒

對此事不了解、或是抱有大於多浪漫幻想者,可以試著想想台灣當年的「股友社」,在「老師們」報明牌帶領下,是如何拉抬影響股價,之後這股力量又是如何被主力與老師勾結、利用,甚至成為坑殺散戶的工作,終而讓監理單位介入的過程。

另外一個值得所有企業、金融機構注意的是:千萬別在網路上惹起眾怒,否則輕則虧損斷臂、重則死路一條。

那些放空Gamestop的基金惹怒散戶(或是說散戶被動員了也可以),不看基本面也不顧盈虧的進場對作,情況類似銀行客戶擠兌:財務再健全的銀行,也禁不起全部客戶一起擠兌;對沖基金再強,也打不過多如潮水、源源不絕的散戶對作。

幾年前因假油案,網路上出現的「滅頂行動」,讓當時勢力如日中天的頂新集團退出台灣市場,是另一個經典案例。香港「反送中」熱頭上時,網路也號召港民同一天去金融機構領錢、造成擠兌,用的也是這招,只是響應者沒幾個反成笑柄,但如果成功,那些銀行只能靠政府支撐才能過關,否則必死無疑。

歐威爾的預言:史密斯終究是愛著老大哥

大部份情況下,所謂「華爾街」這個名詞代表的是那些金融大咖、富豪、玩吃人不吐骨頭的金融工作致富的金童們,當然,時常也包括那些與華爾街勾結的政客們,他們都是某一類的「老大哥」。進入「華爾街的世界」需要相當門檻(就是要花錢),所以當庶民(或曰民粹)已在各個領域攻克原有菁英的堡壘時,華爾街成為最後一個、在這次Gamestop事件中才似乎被顛覆。

但是否真被顛覆、情況是否真的那麼不同,卻又存在疑問:監理的收緊會讓「未馴服的力量」重回體制、華爾街一如既往有賺有賠,散戶當然也是。更大的危險與諷刺是:當散戶秀出那張資產爆增的截圖時,情況可能就如歐威爾在《1984》描述的結局一樣:史密斯發現他終究是愛著老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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