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話．中國化》東北朝鮮族「最聽話」仍被強推漢語教學　《經濟學人》：少數民族語言消逝中

生活在中國東北一帶的朝鮮族，長期被中國官方視為「模範少數民族」，幾乎未曾傳出反抗事件。但中共繼去年在內蒙古自治區強推漢語教學，引發激烈反彈後，朝鮮族行之有年的「雙語教育」體系也面臨打壓，中央更進一步為推行普通話政策定調，稱地方立法以少數民族語言教學的規定違憲。英國《經濟學人》雜誌北京分社社長任大偉直言，北京當局對少數民族的強制同化，不只發生在維吾爾人身上，而是正在中國各處上演的現在進行式。

延邊朝鮮族自治州位於吉林省南部，毗鄰中國與北韓的邊境，被廣袤森林覆蓋，當地朝鮮族人口約80萬，大多是十九世紀末葉逃離朝鮮半島饑荒和戰火的移民後裔，也是第一個被中國國務院封為「全國民族團結進步模範自治州」封號的地區。任大偉（David Rennie）近日實地走訪延邊，將所見所聞刊登在《經濟學人》（The Economist）中國專欄「茶館」（Chaguan）。

朝鮮族聚居的「教育之鄉」

任大偉指出，韓民族重視教育的傳統，在延邊同樣發揮的淋漓盡致，一名學者形容，當地父母會為了送孩子上學而把牛賣掉，也讓延邊贏得「教育之鄉」的美譽。延邊的民族學校實施雙語教育已有60多年歷史，直到最近為止，仍使用韓語教授歷史、政治等社會科學科目；數學、科學、外文等課程則是以漢語授課。

踏入21世紀後，延邊更通過〈延邊朝鮮族自治州朝鮮族教育條例〉，規定朝鮮族中小學使用規範的朝鮮語言文字授課，部分課程經主管單位批准後才可用漢語授課，確立以朝鮮語教育為優先的體制，同時教授日語、英語等外國語言，開創中國「三語教育」的先河。該名學者強調，在全球化的時代，語言不只是傳統，更是連通其他文化的橋樑，延邊大學的畢業生通曉多國語言，因此在廣州、深圳等南方大都市深受企業歡迎。

從三語教育到普通話優先

長期以來，儘管中國政府開始在新疆、西藏等推動漢語教育，當地通行的維吾爾語、哈薩克語、藏文，都從教學語言降格為單純的語言科目，延邊的朝鮮族學校一直都能倖免於外。

但在去年11月，中國全國人大常委會強調，推廣普通話是攸關「民族事務管理、促進民族團結、維護國家安全」的重要政策，人大常委會法制工作委員會近日更公布審查報告，指出有「地方性法規」容許民族學校使用本族語言文字教學，漢語授課須經同意的規定，違反了憲法中推行普通話的規定，要求地方機關進行修改。

根據率先披露此事的部落格「npc Observer」，內蒙古與延邊的教育條例，是全中國唯二符合報告指涉內容的「地方性法規」，也使延邊的教育體系受到直接衝擊。

任大偉指出，中共憲法除了推行普通話的條款外，同樣有條文提及「各民族都有使用和發展自己的語言文字的自由」，人大法工委的報告卻對此避而不談；如今認定地方教育法規違憲，恰與部分中國學者力倡的「第二代民族政策」不謀而合，該派思潮主張，應透過推行普通話、取消少數民族特權，淡化漢族及少數民族間的區分，藉以強化單一「中華民族」的身份認同。

朝鮮人為什麼不生氣？

在去年8月，內蒙古教育廳發佈新規，原以內蒙古民族語言授課的小學，自下一學期起逐步用漢語取代蒙語教授語文、政治、歷史課程，當地爆發空前規模的萬人示威，學童、家長與教師聯合罷課表達抗議，當局出動防暴警察迫使父母送子女去學校。不過，中國政府同期開始在朝鮮族學校推動漢語教材，改用沒有朝鮮語註釋的漢語教材，卻未釀成衝突。

任大偉在延邊首府延吉訪問的當地人，對於語言政策變化的看法不一，一名育有年幼兒子的朝鮮族男子表示，他當年就讀大學時深受語言問題困擾，必須在課餘時間惡補中文，因此支持在學校使用更多普通話，還指責藏人的族群的「分離主義野心」，「我們朝鮮族人不會這樣，我們更支持政府。」 （相關報導： 中國東北朝鮮族也難逃「漢語教育」！　居民：我們更認同韓國，當局出招留不住朝鮮族人的心！ ｜ 更多文章 ）

另一名育有兩子的媽媽則擔心，新規定恐怕會削弱朝鮮文化，但她相信國家的行動必定有其道理。不過任大偉指出，儘管當地民眾對政府的敬畏表露無遺，但他在延吉仍免不了被便衣警員跟蹤，試圖竊聽訪談內容，「延邊這個被控違憲的地區，揭示了中國少數民族的慘淡現實—忠誠遠遠不夠，它們還需要更『中國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