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NCC的委員們在一個月前換照聽證會上荒腔走板的表現就已令人震驚，但在上週以7比0的壓倒性多數通過不換照的決定，如此毫不掩飾的態度仍然令人訝異。而在兩個月前被爆出來的「學甲爐渣案」中，雖然是發生在林飛帆口中「推一顆西瓜出來都會當選」的台南，但案件當事人如此肆無忌憚的行為，以及台南市政府幾乎事不關己的處置方式，還是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NCC不予中天換照，這涉及到公權力侵害新聞自由的問題。而身為民進黨中執委的業者在農田非法掩埋爐渣，則顯示出地方治理瀕臨崩潰的程度。這兩件看似不相關的事件，所共同反映的是民進黨政府從中央到地方嚴重的濫權與失職。不過，出現這麼嚴重的問題，理當發揮監督制衡功能的黨籍民意代表，這一兩個月來卻幾乎無動於衷。
面對民進黨的墮落，親綠的媒體、新聞學者或環保團體等側翼，大多數除了漠視外，甚至還為其助拳，連表面上批評或反思的姿態都鮮少出現，似乎連形象都不顧了。整個泛綠陣營集體麻木如此，在外人看來是民進黨背棄了「自由民主」的理念。但實際上他們心裡卻很清楚，選民對他們真正的期望是什麼。因為民進黨核心選民最大的願望，就是打倒國民黨，而不是捍衛民主。他們害怕國民黨重新執政的程度，甚至超過對吃到爐渣米的恐懼。這也是民進黨敢於胡作非為，卻老神在在的心理基礎。
且看學甲爐渣事件爆發之初，在臉書上出面批評的意見領袖，無不聲稱自己曾支持「小英」，並刻意將黃偉哲與民進黨切割，目的就是在避免損害擴大，危及綠營在台南的執政。當事情在網上傳開後，要求「適可而止」，不要「重蹈高雄覆轍」的聲音更是此起彼落。也就是說，用民主的方式讓民進黨下台，以嚇阻他們的濫權，這從來就不是綠營支持者會考慮的選項。
至於不讓中天換照的問題，NCC委員與親綠學者自然有很多表面上的理由阻擋，但他們所刻意迴避、也拿不出證據來指控，但支持者卻在網路上廣為流傳的，恐怕才是真實的動機。無論是「紅媒」或「親中」的標籤也好，還是「韓天電視台」的嘲諷，這些語言所透露出來的是一種對於與民進黨營造的政治風向相牴觸言論的厭惡和反感。簡言之，僅憑主觀的政治好惡就剝奪異見者的言論自由，對他們而言完全是正當的。
雖然這些人還是言必稱「自由民主」，但在政治實踐上卻經常出現極其反民主的言行。如果從他們具體的言語脈絡中來理解，所謂的「自由」就是讓與自己意見不同的所謂「中共同路人」、「韓粉」閉嘴。而所謂的「民主」，其實就是「打倒國民黨」的同義詞。換言之，對於綠營支持者而言，所謂的「紅媒」是沒有資格享有言論自由的，而如果為了監督民進黨而必須付出讓國民黨上台的「代價」，那反而才是「不民主」的，他們寧可忍受治理不善的惡果。
批評民進黨的人通常根據的是西方主流政治學的定義，認為「自由」就是憲法所保障的權利不受政府任意侵害，但基於「權力集中必然造成濫權」的假設，所以「民主」的目的就是要防止權力被壟斷，否則自由將不保。換言之，判斷一個國家是否民主的標準，端視人民的合法權利是否受到保障，關鍵指標是要能夠防止政府濫權。照這個標準，權力高度集中且不受監督、肆意侵權的民進黨，當然是反民主的。
不過批評者可能沒想到的是，民進黨和其支持者對於「自由民主」的內涵，卻有著和他們完全相反的理解。這當然是一個天大的諷刺，但也凸顯出綠營支持者主要關切的問題是反國民黨，而反國民黨則需要透過操作反中來進行思想動員。只要能保證國民黨不當選，至於過程中違反了哪些民主價值，侵犯了哪個不幸倒楣鬼的自由，他們並不在乎。
如果把幾年前屏東曾發生不肖業者在農田非法提煉黑心油、屢次遭到檢舉但縣府卻置之不理的事件，和兩年多前發生的「拔管」鬧劇合起來看，就會發現與「台南爐渣」和「中天關台」的過程幾乎如出一轍。民進黨之所以能夠長期如此惡搞，靠的就是建立在對支持者的心態知之甚稔的基礎上。民進黨深知只要滿足他們對於反中的期望和打倒國民黨的渴望，無論做出多麼反民主和反自由的鳥事，支持者都不會在意。
但也正因為這種「靠勢」的心態，恣意濫權和放棄治理的結果，最終導致了2018年地方選舉的大敗。雖然民進黨後來靠著反中仇陸的政治動員贏得2020年大選，但也因此形成了惡性循環，造就了更加反民主和治理瀕臨崩壞的政治環境。丁怡銘的風波才剛結束，萊豬爭議都還在延燒，現在又來個「中天關台」，根據過往的經驗顯示，為了轉移濫權失職和治理無能的焦點，就必須要更強烈的回應核心選民的願望。隨著2022年選舉的日程逼近，新一波的仇恨動員已經在醞釀中，這也將是台灣民主進入空前黑暗的時期。
＊作者為國立台灣大學政研所碩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