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中各自宣布達成第一階段貿易協議，雙方延期原訂於十二月十五日起實施的特別關稅、中方擴大對美採購農產品。實質而言，第一階段貿易協議只是框架式的初步協議，未來如何落實、監督機制如何、何時開始談後續第二階段貿易議題，結構性問題仍未解，雙方歧見仍深，未來如何互動至為關鍵。中美貿易戰只是暫時降溫，美對中的科技圍堵預料將持續。
協議條件對中比五月版本嚴苛
儘管中美貿易談判有新進展，但中美是否即將解決貿易衝突，並無法樂觀期待。目前只有美方片面提到極有可能於一月初簽署第一階段貿易協議，但在雙方歧見仍深的情況下有不小變數。特別是有今年五月中方大幅修改協議草案，導致貿易戰進一步激化的先例存在。
五月初，中美一度傳出達成協議內容共識，但美方卻收到北京發出草案重大修正，大幅修改先前談判所做承諾，推翻美方關切的核心議題，導致持續數月的談判前功盡棄。五月五日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在推特上連推數文，宣布將兩千億美元中國商品的特別關稅上調為二五％，並稱習近平是美國敵人，暗示雙方衝突不再侷限在貿易關稅上。中美談判一時終止，直到六月底日本大阪Ｇ20峰會上，雙方領導人會談才重啟貿易磋商。
到了十月中，美國華府舉行美中貿易會談，雙方傳出達成貿易協議初步共識消息，不想重蹈五月時的覆轍。之後美方不時警告，如果無法談妥第一階段貿易協議書面文本的具體內容，美方將如期於十二月十五日實施新一輪對中國貨品加徵的特別關稅。經過兩個月放話、試探與拉鋸，直到十二月中，雙方才宣布第一階段貿易協議文本達成共識。
聖誕消費旺季調關稅恐惹民怨
但首階段貿易協議，美方僅表示將無限期延後新一波原定十二月十五日對一六○○億美元中國貨品加徵一五％關稅，至於九月一日總額約一二○○億美元中國產品所加徵的一五％特別關稅，預計將於貿易協議簽署後降為七．五％，其餘總額約二五○○億美元的產品仍維持二五％特別關稅。
對中方而言，這次協商結果成果十分有限，與原本中方堅持必須取消所有美方加徵的特別關稅差距甚大。這次協議內容明顯比原本於五月達成的協議條件更為嚴苛，中方為何接受？
中方一直有「寧左勿右」不能低頭示弱的壓力。若簽署一份未能全面撤銷懲罰性關稅的協議，有極高的政治風險，將面臨簽署「不平等條約」的批評，必須承擔民族主義可能爆發反彈的情緒。畢竟喪權辱國、不平等條約都是民族主義最不能犯的大忌。
從一八年六月美國貿易代表署（ＵＳＴＲ）公布貿易額達五○○億美元的第一批加徵特別關稅商品清單開始，至今中美貿易戰開打已逾一年半。雙方都想盡快達成第一階段貿易協議，避免貿易戰對峙再度激化。畢竟貿易戰損人不利己，雙方都是輸家，美中面臨程度不同的經濟下行壓力，也造成世界經濟的高度不確定風險。
中方策略性選擇對美農產品加徵報復關稅，企圖影響美國農業州選民的投票傾向，進而影響農業州出身的幾位參眾議院議員，給面臨彈劾案的川普更大的國會壓力。但中方對美國進口的農產品課徵報復性關稅，也使進口黃豆漲價轉嫁造成輸入型通膨壓力，加上中國調整結構，經濟體質正虛，資金外逃與產業鏈外移，中國經濟面臨嚴重的下行風險。
美國明年將舉行總統大選，贏者全拿的選舉人票制度，幾個關鍵農業州都有輸不得的壓力，這也是美方一再要求中方擴大採購美國農產品的政治動機。美國並不願輕易調高最終消費財的進口關稅，若於十二月十五日如期再對一六○○億美元消費品加徵關稅，透過消費需求的價格彈性部分轉嫁給美國消費者，將導致購買力衰退。美國正值傳統消費旺季，不難想像如果民眾聖誕節購買手機、平板、筆電時發現都漲價，消費者勢必怨聲載道，影響貿易戰正當性與總統的民意支持度。
對華為制裁可能將持續
美國除發動貿易戰提高關稅制裁中國的不公平貿易與智慧財產權侵犯外，對「中國製造 二○二五」為核心的科技產業發展也感到威脅。除了制裁中興科技、將有資安疑慮的華為及關聯企業列入出口管制的實體清單，美國政府以及與聯邦政府往來的民間業者不能購買華為產品外，相關業者也必須經過申請，核准才能出貨給華為。
美方對華為及關聯企業禁售的臨時通用許可，原本於十一月十九日屆滿，美商務部工業安全局宣布再延緩九十天，預計於明年二月十六日到期。顯然美方在５Ｇ與次世代科技仍將對中進行圍堵。就算貿易戰降溫，科技戰未來是否又再進一步白熱化，值得留意。
＊本文原刊《新新聞》第1711期，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