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杰專欄:章含之的腎與聶樹斌的腎

2016-12-25 0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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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動中國的司法進步,不單單是修改抽象的原則和條文,還要從一個個具體的案例入手,公眾有權知道真相,這並非「受虐者的狂歡」。圖為聶樹斌的姊姊拿著她與弟弟的合照。(資料照,取自網路)

推動中國的司法進步,不單單是修改抽象的原則和條文,還要從一個個具體的案例入手,公眾有權知道真相,這並非「受虐者的狂歡」。圖為聶樹斌的姊姊拿著她與弟弟的合照。(資料照,取自網路)

中國最高法院在爲被冤殺多年的聶樹斌「平反」後,有網民揭露說:當年該案明明是疑點重重,當局卻執意將聶處死,因為有高官正在等待換腎手術。聶被殺後,他的腎被取走換給了等待做腎移植的章含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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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含之的女兒、文化界紅人洪晃撰文否認此一「謠言」。洪晃在題為《在母親章含之換腎上我得了選擇性道德麻木症》的文章中說:「因為我媽媽是1996年換腎,我可以非常肯定地回答,我媽媽換腎所採用的器官與1995年被執行死刑的聶樹斌無關。」但洪晃承認,換腎的過程一定存在種種驚人的黑幕:「我們有一種感覺,這個過程可能我們不想知道,可能很恐怖。……當社會的‘惡’給我們帶來利益和方便,我們選擇合十,說一聲阿彌陀佛,感謝老天爺的厚待。而對於‘惡’,我們假裝看不見。我媽媽換腎的過程中,這的確是我們的行為。」

聶樹斌(取自網路)
有網民揭露,聶樹斌被殺後,他的腎被取走換給了等待做腎移植的章含之。(資料照,取自網路)

然而,洪晃的反思點到此為止。她進而高調指責質疑者是「群氓」,「是中國社會最無知、愚蠢和恐怖的一面,這比暴君、不公正的司法等等都恐怖」。她還反駁說:「群氓的社會對公正不敢興趣,他們對所謂公正的關心是偽的,是一種發洩和自我安慰。群氓的社會是自私的,愚蠢的。在承受了長時間的不公之後,這種群體只需要找幾個‘罪魁禍首’出來,讓大家發洩一下,批鬥鞭屍,這種群眾運動實際上是一群長期受虐者的變態的狂歡。」仿佛她和她母親成了受害者。

洪晃的「反戈一擊」,並不能證明章含之所換的兩個腎的來源清清白白。而且,批評者並非躲在幕後的「群氓」,比如北京外國語大學教授丁啟陣就以真名發表文章《司法殺人與器官移植》,質疑「章含之兩次腎臟移植的腎源,是否來自兩個死囚,這兩個死囚是否有冤情」,並希望洪晃能「認真一點,不妨出示一下能證明其母做換腎手術時間的病歷之類材料」。確實,推動中國的司法進步,不單單是修改抽象的原則和條文,還要從一個個具體的案例入手,為什麼公眾不能從聶樹斌或章含之的案例入手呢?公眾有權知道真相,這並非「受虐者的狂歡」。

章含之是何許人也?她可不是普通的等待換腎的病人,而是文革時代紅極一時的公衆人物。單單以級別而言,章含之的最高職務只是外交部的一名副司長,《第一財經日報》在為之「闢謠」時即認為,章含之這個級別的領導享受的醫療待遇「恐怕還是有限的」,更不要說「特供腎源」——言下之意是說,比章含之級別更高的中共領導人就可以享有「特供腎源」以及其他各種器官了。但是,洪晃和《第一財經報》都刻意回避章含之的另一個更重要的身份:毛澤東的情婦。文革伊始,章含之的丈夫洪君彥在北大慘遭批鬥,章含之與之劃清界限,紅杏出牆,後來成為外交部長喬冠華的妻子。章含之的求生術讓人跌破眼鏡:在那個嚴格考察「階級成分」的年代,她居然邁入外交部亞洲司,歷任副處長、處長、副司長,與王海容、唐聞生、齊宗華、羅旭合稱「外交界五朵金花」。然後,章含之被毛看中,當上了毛的英文老師。其實,毛無心學英文,只是以此爲幌子,遮掩與章含之的淫樂關係。章含之也由此參與中美建交會談、尼克森訪華、上海公報談判等一系列重大外交活動。文革後期,喬冠華和章含之傾向於四人幫,奉命攻擊周恩來。文革後,兩人被隔離審查。1982年12月,審查沒有作出結論,習仲勳代表中央宣佈「一筆勾銷」。大概因為涉及到毛的種種不堪入目的醜聞,中央才不得不放過章含之。從章含之的履歷來看,她的級別雖然不高,但好歹是先帝臨幸過的嬪妃,在中南海裡面風光過,擁有一般官員望塵莫及的關係網絡,所以要搞到死囚的腎亦非難事。

毛澤東與尼克森歷史性會晤。(維基百科)
章含之與毛澤東有著一段地下戀情,她也由此參與中美建交會談、尼克森訪華、上海公報談判等一系列重大外交活動。圖為毛澤東與尼克森歷史性會晤。(資料照,維基百科)

章含之換的兩個腎,極有可能來自於死囚。關於這方面的資訊,中國官員們的說法自相矛盾、破綻百出。二零零五年七月,中國衛生部副部長黃潔夫在世界肝臟移植大會上首次承認,中國的多數移植器官來自死刑犯。在同年十一月七日的世界衛生組織會議上,黃潔夫再次公開承認這一事實。然而,二零零六年三月,中共外交部發言人秦剛在記者會上宣佈:「有關中國存在從死刑犯身上摘取器官進行器官移植的情況,完全是謊言。」二零零六年四月十日,中共衛生部新聞發言人毛群安亦公開表示,中國的器官移植「主要來源於公民在去世時候的自願捐贈」。二零零七年一月十一日,毛群安在若干證據面前卻又不得不承認「中國大量摘取死刑犯器官」。而黃潔夫從衛生部副部長的職位上退休後,繼續擔任中國器官捐獻與移植委員會主任委員,他在一個電視訪談節目上表示,中國摘取死囚器官移植形成了骯髒的利益鏈,周永康落馬打破了這種利益鏈。也就是說,周永康控制的政法系統長期參與這一骯髒的交易,這是一種「國家罪行」。黃潔夫又在英國醫學雜誌《柳葉刀》上發表文章指出:「在中國,約有65%的器官來源於逝者,其中超過九成來自死囚。」僅據不完全統計,中國每年進行的肝、腎等重要器官移植的手術高達數萬起,很多西方國家的富豪亦奔赴中國做此類手術。如果從黃潔夫文章中的比例來看,中國每年實際執行死刑的數字,應當遠遠高於國際人權組織估計的兩千人左右。

「可憐聶氏腎,疑入章女身」,章含之已經死了,繼續譴責章含之意義不大。但是,由此喚起民眾對這個黑暗領域的關注,推動司法改革、人權保障和言論自由,才能避免悲劇再度發生。

*作者為旅美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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