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相輔導讀:複雜與多元的科學探險史詩

2019-09-13 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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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地圖顯示了奮進號航行時,歐洲已知的澳大利亞或「新荷蘭」的輪廓。(左岸文化提供)
這張地圖顯示了奮進號航行時,歐洲已知的澳大利亞或「新荷蘭」的輪廓。(左岸文化提供)

庫克的科學團隊中最重要的代表人物,莫過於參加第一次航行,後來成為皇家學會會長的約瑟夫.班克斯。班克斯是十八世紀典型的「紳士科學家」,家有恆產,經濟充裕,得以無後顧之憂從事科學研究。他保持與歐陸同行的聯繫,努力經營自己的學術網絡,不惜出資贊助庫克的遠航任務,藉此抓住隨行考察的機會。從班克斯的視角,我們看到十八世紀博物學家進行田野調查的過程。這個生產自然知識的模式效率驚人,有賴研究者與專業畫家分工合作,以素描記錄所見所聞,再待後續完成上色與細部描繪。此外,由於班克斯不像庫克需負擔領隊責任,他得以較無顧慮地與原住民互動,甚至參與原住民的儀式,充分滿足好奇心。庫克航行對玻里尼西亞社會留下豐富的觀察與紀錄,班克斯的穿針引線發揮了不少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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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克的航行也不全然是歐洲人的故事。在探索過程中,庫克與其船員不免與無數當地居民互動,有些互動是和平、好奇,甚至互惠的,有些則是致命的。儘管因現存史料的限制,我們對這些居民所知不多(諷刺的是,藉由外來探險家的描述,部分原住民得以在時光洪流中留存些許紀錄)。大英圖書館也坦承,雖然盡力呈現多元聲音,本書絕大部分史料講述的仍然是歐洲人的視角。然而,有好幾位玻里尼西亞原住民曾加入庫克的探險隊,留下不少珍貴的史料,例如在第一次航行中途上船的「客卿」圖帕亞。

圖帕亞來自大溪地附近的賴阿特亞島,是當地宗教的祭司,類似的神職人員在許多社會中往往是掌握與傳承知識的文化菁英。然而圖帕亞在大溪地不算得志:一來他在政治上站錯邊,效力的部族首領已經失勢;再來他並非土生土長,為了躲避戰禍才投奔大溪地,恐怕連大溪地人也視他為外人。庫克一行人停留在大溪地期間,班克斯與圖帕亞成為好友,最終說服庫克讓圖帕亞隨行。圖帕亞隨奮進號到了紐西蘭與澳洲東岸,可惜於返回英國途中在巴達維亞(今日的雅加達)病逝。

圖帕亞在奮進號上的角色相當微妙。他發揮了嚮導、翻譯與顧問的功能,在英國人與原住民接觸的場合擔任雙方溝通的中間人。但圖帕亞不是庫克的屬下,反倒比較像班克斯的私人賓客(庫克同意圖帕亞與他的童僕上船的條件,就是班克斯需負擔這二人的額外支出)。儘管庫克對圖帕亞的能力表示尊敬,但他不像班克斯對這位賓客較有交情;大部分船員對圖帕亞的印象就更不好了,認為他難以親近又愛擺架子。庫克曾評論圖帕亞「精明、理智又有天才」,卻也指出他「驕傲又固執,以致在船上常引起眾人反感」。船員對圖帕亞的反感,難免摻雜一些歐洲人對「印地安人」(當時對美洲與大洋洲原住民的泛稱)的優越情緒。很可惜圖帕亞沒有留下個人紀錄,我們無從得知他的想法,還有上船的理由。或許他也想去探索世界、隨奮進號去歐洲看看,或者視自己的加入為與庫克團隊的結盟,甚至可能希望借助英國人的武力驅逐占領故鄉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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