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冠安觀點：美國步步進逼，中國有多少反制籌碼？

從五月初川普的一篇推文到最近華為被美國封殺，美國可以說在美中貿易戰之中占據主動位置。雖然中國也實施反擊，但目前不論是經濟成長率與股市的變化，都是美國居於上風。然而，中國難道都沒有有效的反制手段?目前網路上傳言幾個中國的「殺手鐧」，今天就來討論這些招數是否有效：

一、拋售美國國債

買進美國國債等於就是借錢給美國政府，而中國現在是美國國債最大的國外持有者，因此中國是美國最大的債權國。表面上看起來，債權國相對債務國的優勢很明顯，但事實並非這麼簡單。原因如下：

1.債多為王

某人欠銀行一百萬，那他要怕銀行；但某人若欠銀行一百億，反而是銀行要怕他。因為當某人死亡而沒有人繼承這些債務時，那麼這間銀行可能也要倒閉。因此若中國拋售大量美債，那麼美債價格大福下跌，中國自己持有的剩餘美債也將大幅縮水（也就是中國的外匯儲備也大幅縮水），中國自己也將損失慘重。

2.拋售美債引起的蝴蝶效應難以預料

若中國拋售美國國債，美國國債的殖利率將大幅上漲(註一)，而美國國內許多貸款利率與國債殖利率掛勾，因此若貸款利率因此大幅上升，的確會對美國經濟造成嚴重影響。但美國是全世界最大經濟體，若美國經濟大幅下滑，中國經濟能置身事外嗎?若美國經濟對中國經濟沒有影響(或影響很小)，那怎麼會怕美國發動的貿易戰?

3.中國拋售美債，但可能更多人要買

美國國債是目前全世界信用評等最高的國債之中，殖利率最高的。我列幾個國家的國債殖利率來給各位參考(以2019/5/21的10年期國債收盤殖利率為準)

美國 2.428%

日本 -0.048%

德國 -0.064%

英國 1.084%

法國 0.33%

加拿大 1.762%

請注意，這些是幾乎同樣信用評等的國家，如果巴西、南非、土耳其這些國家的國債殖利率固然可能比美國高很多，但信用風險與通膨風險也都很高；而上面的負利率也不是筆者或編輯打錯，而是這些國家的經濟成長低迷導致債券殖利率降到負值(也就是你買該國債券，不進沒有辦法收息，還要付給該國利息)。簡單來說，就是中國拋售美國國債，很快會有其他國家買入，因此可能甚至不會對美國國債市場甚至美國經濟造成多少影響。而且美國國債既然那麼誘人，中國拋售之後的美元儲備又無處可去，因此中國拋售美國國債的機率很低。

二、人民幣貶值

這也是許多人常提出的一招。沒錯，人民幣貶值的確可以抵銷美國關稅的部分影響，但是一國的貨幣過度升貶值，都會對國內經濟造成嚴重影響。以人民幣貶值為例，會造成以下負面影響：

1.資金出逃

中國前幾年就因為各種因素，導致資金外逃越來越嚴重，因此實施越來越嚴格的外匯管制(在中國做生意的朋友，就知道資金匯出越來越困難)。若此時人民幣 

大幅貶值，那麼人民幣資產(對於其他貨幣)也會大幅貶值，等於鼓勵資金繼續外移。而資金外移嚴重又會導致人民幣更加貶值，又引起更嚴重的資金外移。如此的惡性循環可能會導致狀況失控。 （相關報導： 稀土戰爭》因應中國可能斷貨 美國興建第一家「重稀土加工廠 」 ｜ 更多文章 ）

2.通貨膨脹

若一桶原油價格固定在50美元，當美元兌人民幣從6升值到7(=人民幣貶值)，那麼進口一桶原油到中國的成本將從300元(人民幣)增加到350元，因此

某國貨幣貶值也會引起該國國內物價上漲，而且物價上漲是最容易引起民怨的一種反效果。而在物價上漲的同時，也會限縮中國用貨幣政策(降息或降存款準備率)調控經濟的空間(因為降息或降準通常會引起通貨膨脹)。

三、限縮稀土(rare earth)出口

稀土和維生素一樣，用量並不大，但在許多產品某些性質改良處於關鍵地位(尤其是許多電子元件)。而關於稀土，有幾個基本性質需要認識：

1.稀土其實並不稀有，其中鈰(Cerium，元素符號Ce)在地殼元素豐度排名第25，占0.0068%(與銅接近)

2..雖然中國目前產量最大(2017年產量占全球81%)，但稀土以前在美國有大量開採，而且蘊藏量都還在。美國之所以後來沒開採的原因是因為環保問題與生產成本(其實這也是多數產業從美國外移的原因)

因此有許多人主張限制稀土出口，可以重創美國經濟，甚至習近平近日也巡視江西的稀土生產基地。若中國真的限制稀土出口，我個人承認在短期內，美國經濟(尤其是電子業)將會受影響，畢竟美國的稀土礦要重啟生產，不會是一、兩個月之內就可以完成的。但歷史已經證明，這招不會有效太久：2010年中國漁船與日本巡邏船釣魚島相撞事件，中國將稀土的出口配額下調40%，導致美歐日向WTO申訴。雖然當時稀土價格在的確飆漲一陣子，當時金融市場還掀起一陣子「稀土熱」，但沒多久稀土價格就因為中國之外的國家開始生產導致價格大跌，這從稀土元素的ETF價格即可得知（題外話，當年這波行情還套牢不少人）。

至於打擊美國黃豆出口、針對美國在中國的企業實施「行政檢查」或各式刁難等手段，都與上述手段一樣，有極高的「反作用力」。總之，在這個全球互相影響的全球化時代，要想打貿易戰而不影響自己，幾乎不大可能。但美國由於掌握科技、經濟與金融的優勢，很明顯的仍將會是美中貿易戰中受傷較小的一方。

註一：

債券殖利率是債券每年的配息率，通常與價格反向，而這個原則是債券投資的一個重要定律。例如地下錢莊都是信用破產的人去借錢，就是因為他們的債務「價格」很低，因此他們借款利率就非常高。因此常見的「高收益債」，其實也稱為「垃圾債」(junk bond)，也就是說這是信用評等很低的公司發行的債券，因此當然要以高殖利率來吸引購買。

註二：

這檔ETF投資生產稀土的公司，前五大持股有3檔是中國公司，分別是中國北方稀土(集團)高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洛陽鉬業(China Molybdenum)、廈門鎢業，這3檔公司共占這檔ETF成份股權重的22%左右。 （相關報導： 稀土戰爭》因應中國可能斷貨 美國興建第一家「重稀土加工廠 」 ｜ 更多文章 ）

＊作者為財經作家，獨立理財顧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