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緗家觀點：民主VS臺獨─「預期中」的臺海戰爭如何釜底抽薪？

長久以來，臺海戰爭似乎一直是世人「預期中」的戰爭。早在20多年前，就有過一個有名的此類「預期」，叫做「1995閏八月」。習近平蔡英文相繼上臺後，臺海局勢尤趨險惡，日前中共戰機異常飛越海峽中線，似乎使這戰爭的「燃前冒煙」愈呈不祥。以此為背景，讀到本刊日前刊登的文章《「北京根本是要把台灣從地圖上抹掉！」》，便格外有感觸。

世人對臺灣民主的擔憂、盲點與誤導

該文的主旨是提醒中共對臺灣民主的侵蝕，介紹了美國「華盛頓郵報」專欄作家羅金（Josh Rogin）近日「詳盡敘述台灣民主當前遭遇的艱難處境」之文章《美國必須幫助抵抗中國統治》，並引用多段羅金的文字，如：「中國的巨大影響力支配了所有討論，台灣民主遭到中國的滲透與破壞，美國必須保持警覺，因為台灣的民主可能因此戛然而止」……

該文還引述外交部政務次長徐斯儉的分析：「台灣是中國破壞民主的試驗場，中國對民主的威脅不只是台灣受害，全世界的民主政體可能都將難逃魔掌」……

這兩篇文章為臺灣民主大聲疾呼，但完全沒提臺灣政治的另一大課題臺獨，可說是一個典型，反映出國際社會對臺灣民主的擔憂與盲點，也與綠營當前的宣傳論調吻合。關切臺灣民主雖然值得肯定，但遺漏臺獨，卻是個危險誤導。

中共臺海戰爭動機非關民主

如果真有一場我們所「預期」的「臺海戰爭」，這戰爭的發動者只會是中共，臺灣不可能魯莽地開第一槍。於是核心問題來了：中共為什麼要發動臺海戰爭？他的戰爭動機和目的究竟為何？

如果只接收到前述兩文「為臺灣民主擔憂」的論點，世人，尤其是對兩岸問題不甚瞭解的西方人士，很容易會認為，中共臺海戰爭的目的，是為了撲殺臺灣民主、專制掌控臺灣。

事實真是如此嗎？否。凡對中共與臺海局勢有所瞭解者應該都知道，中共如果武力侵臺，其直接動機僅僅是為消滅臺獨、收復臺灣、統一中國，與「扼殺臺灣民主」無關。中共在2005年為武力犯臺制定了一部法律，叫做「反分裂法」，他沒有，也不會制定「反民主法」。事實上，中共力主的「一國兩制」，還會為「臺灣民主」留下一定空間，至少在一段時間內。簡言之，收拾臺灣民主，是中共「臺海戰爭」也想要的「自然附帶結果」，而非「直接動機」。因而，談臺海局勢只提民主危機，不談臺獨興旺，會讓人判斷錯誤乃至決策失誤，這就是「危險誤導」，儘管這「誤導」未必是故意的。 （相關報導： 郭台銘選總統，中國怎麼看？《環球時報》率先表態：兩岸關係短期可望緩解 ｜ 更多文章 ）

雖然如此，這卻並不等於中共真能寬容臺灣的民主。但如果臺灣僅僅是「民主」的體制問題，沒有「獨立」的分裂問題，中共不會急於發動一場戰爭，畢竟，戰爭對中共自身來說，也是太大代價。中共如要單純對付臺灣民主，可利用臺灣的民主制度，以逸待勞地進行滲透、操控、顛覆。即便「顛覆」難度較大，但若能有效滲透操控，對中共已是豐厚收穫，根本不必付諸戰爭。中共過去20年至今在世界各地所做的即是如此，頗有成效。看看現實，利用「一帶一路」、華為中信……、「大外宣」、「孔子學院」、行賄投資、網路盜竊等，中共在全世界擴張了多少影響力、攫獲了多少利益、蠶食了多少地盤？自由與開放，這本是民主的「軟實力」精華，但到了中共那裡，卻變成民主的軟肋短板，可讓中共「利用民主損害民主」，用民主的自由開放來推進他的專制黑暗。這裡的根本問題是「不對等」：你（民主陣營）給我（中共）自由，我不會給你同等自由；你對我開放，我對你封鎖；「你的就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對臺灣也一樣，他利用身份為「臺灣人」的代理人收購臺灣媒體，將其辦成「人民日報海外版」、「央視海外版」；成立親共組織，肆意揮舞五星旗，舉辦親共活動；利用臺灣對他的貿易盈餘和部分大陸臺商等「以商圍政」……，這都是臺灣在大陸完全無法做的。中共對臺灣的滲透已很有效，哪有必要去發動一場代價可觀的「討伐臺灣民主」戰爭？所以有人總結，中共是「打臺灣不如買臺灣、買臺灣不如騙臺灣、騙臺灣就為亂臺灣」。

除中共內部少部分極端鷹派，沒人喜歡臺海戰爭。臺灣人當然最怕；美國日本也抗拒被「無端」拖下水；周邊國家無一歡迎；連中共自身的主流聲音也不要──對中共來說，臺海戰爭是一場「不得不」的，而非「樂觀其成」的戰爭。既然誰都不要這場戰爭，只要把可能導致中共開戰的「誘因」臺獨摘除，不就完事了嗎？

是如此。其實無論在臺灣還是大陸，無數人表達過這一看法，中共即明說「臺獨就是戰爭」、「武力只針對臺獨」；臺灣藍營再三告誡「臺獨行不通」；韓國瑜說「臺獨比梅毒還要可怕」，等等。

道理如此清楚，臺獨卻不但未消除，還日益壯大，使得戰爭腳步日近，這已是臺灣社會沒法解決的難題。為何會如此？臺獨人為何要「招惹戰爭」？

「臺獨信仰」的對錯問題

先請看以下假設的對話。

父母：孩子，你不許偷東西。

孩子：為什麼？

父母：因為警察會抓你。

孩子：那，我偷東西有錯嗎？

父母：沒錯，那是你的「基本人權」，可是警察很兇，所以你還是不要偷。

請問，如果父母是如此教育孩子的，這孩子會不偷東西嗎？哪有可能？只要覺得有機會不被逮住，他一定行使他的「基本人權」，偷。要孩子不偷東西，不是嚇唬他「警察要抓」，而是教導他偷竊行為本身就道德錯誤，沒人管也不能犯。

在比喻中提到「警察」，會讓人想到柯文哲曾比喻中共是「警察」。我完全沒那個意思，從不認為中共是國際社會維持秩序的「警察」，恰恰相反，美中貿易戰和歐盟最近對中共強硬，都證明中共才是國際秩序破壞者，該被「警察」管。但上文比喻的這個道理還是適用於臺獨議題──臺獨是臺獨人的「核心價值」信仰，除非能用道理證明臺獨「價值錯誤」，否則，光憑一個「中共會武力犯臺」的威嚇，便企圖以「避戰」或「臺獨行不通」為理由要他們甘願放棄他們信仰，可能嗎？何況在臺灣搞臺獨至今都很安全。這就是今天的臺獨態勢，和上文那個偷東西的小孩一樣：只要不被抓，就會繼續偷。

於是，我們面臨一個大問題：臺獨究竟是否「價值正確」？這不僅是能否勸說臺獨支持者甘願放棄臺獨以「避戰」的關鍵，更關係到國家認同、政黨勢力消長、國家未來走向、臺灣社會的政治文明進步或沉淪……。這還僅局限在臺灣島內，不提這個議題的外溢效應。篇幅所限，另文分析。 （相關報導： 郭台銘選總統，中國怎麼看？《環球時報》率先表態：兩岸關係短期可望緩解 ｜ 更多文章 ）

＊作者為專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