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家園被劃成遺址有多悽慘?整村拆遷蓋博物館,居民6年流浪…揭中國「文明工程」陰暗面

2019-01-02 1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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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原本殷墟博物館被地方居民寄予厚望,期盼以文化觀光魅力帶動地方經濟發展。不料對一般遊客而言,因為不懂考古,往往不知在殷墟可以看什麼,加上週邊建設質量也不佳,使得觀光效益不如預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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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就是坐在金山上要飯的乞丐!

這是當地居民最深刻也最沉痛的自嘲。史料豐富又如何?名聲響亮又如何?對當地居民來說,都是無法承受之重。「遺產保護」變成限制發展的沉重枷鎖。當全世界把聚光燈集中在殷墟崇高的文化地位、學術價值時,暗處瑟縮嘆息的居民,乏人問津。

花村轉為平地。(圖/研之有物)
花村轉為平地。(圖/王舒俐攝於 2010 年,研之有物)

王舒俐前往河南安陽,原本並不是要記錄這些。最初,她前往殷墟是想進行「博物館民族誌」的研究,探討世界文化遺產地生成的過程,以及博物館對於知識的呈現。

「但看到那些當地居民的掙扎與無奈,無法坐視不管啊!覺得這些才是更需要被記錄的事情。」王舒俐心中有一股屬於人類學家的正義感。

於是她的研究焦點,變成用田野觀察探討「地方營造」的建構過程中,各方價值的角力。在中國大陸,官方掌控了遺產地的價值詮釋權,因此會放大「公領域」的角色,缺乏多元觀點的折衝。王舒俐希望用小小燈火,映照出該地村落實景,或許也是整個中國文化政策的縮影。

在文物保存上的難處,臺灣的情況又是如何?

相較於中國大陸,臺灣擁有更多元的價值折衝空間,但我們也有屬於自己的難題,就是「認同」 (identity)。

從殖民走到威權,再走到藍綠輪替的民主政黨政治,臺灣民眾的認同其實是多元且複雜的,這也體現在「遺產價值」的認定上。比方說,兩蔣時代較重視中原華夏文化,近年來日本殖民時代或原住民文物的重要性又漸漸抬頭,然後兩蔣時代許多的「遺產地」變成了「負面遺產」。

「文化遺產」的概念是流動的,也是一個製造(in the making)的過程,很可能一次政黨輪替,定義就發生了微妙的質變。

其次,在當代都市發展與經濟開發的脈絡下,我們可能遇到的不是「保護遺產」而犧牲周邊居民的利益;相反的,反而是許多古蹟、遺產地都賣給了「建商」,或一夜之間火災消失了。

這不僅要靠地方保護意識的加強,更需要完整的體制與政策,文化資產是公共財,我們不能把保護的重擔放在個人身上,但是目前文資法沒有給予古蹟或遺產擁有者很好的利基,去做古蹟保存。

如何掌握文化遺產保存的關鍵?

臺灣的古蹟,保存到後來,幾乎都變成咖啡店了。為什麼?

因為臺灣也好、中國大陸也罷,在文化保存工作上,都太注重表象的「樣版」。不管是有形的建築、文物,或是無形的儀式、歌謠等,一旦被定為「遺跡」,就彷彿被製作成了「標本」,表面栩栩如生,內在卻已經死去。

文化遺產之所以有意義,是被當代人「賦予」的。其最重要的價值,就在於這份脈絡、在於人和文化資產間的「關係」。

我們應該要保護的是這份「關係」,而不是那些變成樣板與標本的文物、古蹟、遺址。

只有認真去反思當代人與遺產間的關係,才能掌握文化資產保存的精髓,進而做出最佳的決策。

對於有志從事田野調查的人們,有何建議?

田野調查最重要的是好奇心、同理心,才能挖掘到隱藏在身邊的線索,也才能用感同身受的方式與當地人相處。

我本來想成為博物館學者,但是過程中因為好奇於田野地的世界,看見那些努力生活的人們、執志於考古發掘的前輩、為遺產保護而付出的人,激發我想要寫下這個地方的故事,最初的出發點很簡單。

大量觀察、大量記錄,很多研究者的確會遇到難以聚焦的困境。但不用氣餒,田野研究有時候並不是在「找出」某個答案,有時候,記錄下你的觀察,這件事本身就是價值所在。

文/黃楷元

本文、圖經授權轉載自研之有物(原標題:文化遺產的美麗與哀愁)

責任編輯/趙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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