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處方箋】悲傷是人之常情…面對親人過世,身為精神科醫師的她這樣走出悲痛

2017-11-20 0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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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我立刻回家奔喪了。當時我先生吉姆已經開始在英格蘭擔任研究科學家,他打算直接開車到我老家,所以我是獨自搭車回去。父親過世的隔天一早,我就搭上南下的火車到格蘭瑟姆,接著一如既往,轉搭深綠色的冒煙柴油火車,沿著筆直的鐵道,穿過林肯郡沼澤,經過成排的甘藍菜田和電線桿,直達地平線遠方的某個海岸隱沒點。沒有人來車站接我,從以前就是如此。我背著背包,走在石板路上,每一步都讓我更接近老家,我開始潸然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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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禮結束三周後,我展開為期半年的第二階段實習,那是成為正式醫生的必經歷程。這次我換到福爾柯克皇家醫院擔任外科實習醫師。我已經開始封堵內在的悲傷,但我當時沒意識到這點。刻意不讓自己悲傷,再加上新工作令我焦慮,必須投入大量的工作時間,幫我排解了理當感受到的悲傷情緒。我日益感到麻木,也因為我再也不需要設法消除我和父親之間的歧見,而產生了一種奇怪的解脫感。淚已流乾,我只能繼續前進。

(示意圖非本人/翻攝自youtube)
刻意不讓自己悲傷,可能會憋壞了自己。(示意圖非本人/翻攝自youtube

在醫院裡,死亡是很稀鬆平常的事。以世間萬物的輕重緩急來說,一個堅決不肯戒菸的頑固份子想要延長壽命,那有什麼意義呢?在醫院裡,每天我們都必須冷靜地決定誰該救、誰不該救;任何糟糕的事情都可能毫無緣由地發生,任何事件都可能受到無情命運的左右。

艾文斯先生跟我父親過世時的年紀相當。他因疑似大腸梗阻,再加上曾罹患大腸癌而住院。他進手術室開刀時,我負責協助工作。專科住院醫師史蒂夫和專科主治醫師湯馬斯先生(我們習慣叫他湯米)在探究癌症是否復發,以及若是復發,目前蔓延的程度時,我就在一旁以大型的金屬牽開器,撐住患者的腹壁。手術燈像烈日般照射著我們,我一直很想更換手臂的姿勢。

「看這裡。」湯米說。我從牽開器的末端看著他指的地方,看到腸壁外圍長了類似肉質的真菌,「確定腹腔有局部復發,肝臟可能也有。我們盡量幫他清除,然後就進行縫合。」

幾天後,我走在醫院的通道上,經過艾文斯先生的病房。他的臉色依舊蠟黃,但已停止嘔吐,也開始攝取流體了。他的頭髮緊貼著頭皮,使他看起來格外詭異,他呼喚我進入他的房間。他剛住院、還沒動手術以前,我們曾經稍微聊過。他的兒子還在讀大學,他想看兒子畢業,但我知道機會很渺茫。

我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望向窗外,看著對面鍋爐房冒煙的煙囪。接著,我把頭轉向他,但我仍想繼續看螺旋狀的金屬煙囪,算一下外面那根較細的煙管纏繞了裡面那根煙管幾圈,彷彿我之前從未見過似的。

「我知道妳知道。」他說,正眼看著我。「什麼?」我回應,頓時覺得口乾舌燥。「我知道自己日子不多了。」他暫停了一下:「妳知道為什麼嗎?」「為什麼?」我硬擠出話來。「因為妳每次經過房間時看我的樣子,妳的眼神中反映出我來日不多了。」「怎麼會...」「沒錯。」他說:「小姑娘,妳的表情已經表露無遺了。」接著,他把頭轉開,面向牆壁,我們的對話就這樣結束了,他再也沒跟我說過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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