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又天專欄:布袋戲的傳承,國產漫畫的難得佳作─《龍泉俠大戰謎霧人》

2016-08-28 0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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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漫畫家漢堡包所創作的漫畫《龍泉俠大戰謎霧人》。(圖片取自Taiwantoday.tw)

台灣漫畫家漢堡包所創作的漫畫《龍泉俠大戰謎霧人》。(圖片取自Taiwantoday.tw)

來向大家推薦一本講布袋戲的漫畫:《龍泉俠大戰謎霧人》(台北:蓋亞,2014年7月),作者蕭乃中,筆名漢寶包。此書原是今年停刊的《CCC創作集》的一個短篇,後延伸為這兩百多頁的一整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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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上個月某一天在松菸誠品音樂的架上看到這本書的,覺得可能有點意思,而且因為我正在辦《金光布袋戲研究》,碰到這種書,基本要收一下,於是便買了回家,一讀之下,大為驚喜。

首先,這是近年我看過的上千本漫畫中,極少數讓我內心有感動到的一本,它所勾畫的布袋戲傳承,幾個世代的人情,實實在在引起了我的共鳴與敬意。

再來,這本漫畫的台詞,很見功夫,編劇有仔細裁量台語白話和國語文的平衡,而戲台上所唸的口白與詩號,也都合乎文理和格律,我可以想像它實際演起來是什麼聲勢,甚至可以自己照唸。這種語言上的韻味,是外地、外國作品無論如何給不了的。

最後,最令我讚賞的,是編劇的嚴謹與細緻。近年台灣各種作品經常被詬病「不會說故事」,而它不但把故事說得很流暢,更示範了如何在兩百多頁的篇幅中,讓漫畫家盡其所能,層次分明地將故事的主題和各種對比彰顯出來。

內行人都能跟你說,編輯團隊對漫畫產業和作品有多麼重要,也都會罵說台灣不重視編輯的培養(至於為什麼他們自己不做,總會有藉口的),以至於許多漫畫家的技藝與青春,就浪費在差勁的故事上了,然後其他漫畫家也還是只能繼續靠自己。那難道我們就不會有一部編輯與作者通力合作,高效打磨出來的精品了嗎?這本就是了。

層次分明的起承轉合四段故事加劇中劇

 

龍泉俠(CCC創作集編輯PLURK)
龍泉俠大戰謎霧人。(圖片取自CCC創作集編輯PLURK)   

這本漫畫分為四章,雙線敘事,一條線是主角在現實中的經歷,另一條是主角所創作出的劍俠戲《龍泉俠大戰謎霧人》,每章先從後者演起,再帶到主線。隨著主角的成長和歷史的發展,劇中劇的角色也漸趨豐滿。這種寫法並不罕見,關鍵就在你能多麼精練地在這交互掩映中傳達出主題和對比。

各章主線劇情概要如下,不想被劇透者請先去購買原作:

第一章〈劍俠出世1930〉:「錦福軒」掌中劇團學徒謝金鋒,與師兄(籠主的長子)吳保袁觀察到觀眾愛看熱鬧刺激的劇情,而有了將武俠小說改編成布袋戲的想法。醞釀之中,師兄違抗「同姓不婚」的禁忌,在演出日與愛人私奔;金鋒臨危受命,接下劇團二手的位置。

第二章〈俠隱於朝1941〉:戰時,日本殖民政府展開皇民化運動,禁演漢文戲曲,各戲班陷入困頓。總督府藝文娛樂委員王德仙(原型為黃得時)欲延續布袋戲命脈,而與金鋒同謀,召集各地籠主、演師,以日語編寫日本題材的新戲,並在布景、配樂上作出現代化的革新,果然得到官員好評,取得了演出許可。之後,在各演出現場,每當日人督察被支開,劇團便能迅速換回台語,改演《東南劍俠平倭錄》一類過癮戲碼。

第三章〈俠為法來1946〉:戰後,民間戲曲復興,金鋒的師兄亦攜幼子阿保歸團,與老父達成和解。老籠主讓金鋒繼續帶領錦福軒一團,師兄帶二團,並與師兄決定讓阿保做金鋒的徒弟。阿保起先叛逆不從,並出走到別團演戲,後在一次拚場陷入困境時,得到特來觀看的金鋒叔救場,後金鋒更借該團的場子演出龍泉俠系列的開篇《火燒謎霧陣》大為轟動。已經懂事的阿保在震撼、感念之下決定回歸金鋒門下,金鋒吩咐阿保先去上學,學好古文,之後定可青出於藍。

漫畫龍泉俠(數位典藏與數位學習國家型科技計畫成果入口網)
《龍泉俠大戰謎霧人》漫畫內容。(圖片取自數位典藏與數位學習國家型科技計畫成果入口網)

終章〈龍泉俠大戰謎霧人〉:時至現代,少年阿忠在倉庫裡撿到謎霧人戲偶,試玩一下,便被戲偶上的執念纏住,拿不下來。謎霧人說他與龍泉俠尚有未了的決戰,阿忠經過Google,訪查到金鋒布袋戲團的傳人阿保,得知了往事:龍泉俠系列當年演了四百多場,然而野台戲不敵電影和清涼歌舞秀等新興娛樂形式,逐漸沒落。

老金鋒在龍泉俠完結篇開演前病故,阿保收了劇團改行做工,1989年更在醉中燒了龍泉俠戲偶和整個倉庫。直到少年阿忠戴著謎霧人前來,並且說出了從未公開的完結篇劇情,老阿保遂大驚,決定完成師父遺願,而火速收阿忠為徒,並趕製龍泉俠新偶;謎霧人舊偶見到龍泉俠新偶,即解除了對阿忠的束縛,阿忠與阿保繼續排演新戲,並採納阿忠朋友等少年人對劇情的意見,終在公演時重新吸引了青年觀眾,全書完。

這主線劇情,講的是四個世代的傳承與革新:一、金鋒學習上一代的傳統戲碼,並醞釀新式的劍俠戲;二、金鋒這一代在戰時禁令中掙扎求存,並從東洋西洋汲取現代化的技術;三、金鋒寄望於下一代的阿保,並要求他更加精研傳統;四、失落的阿保在隔代的阿忠身上找回了希望,阿忠一輩網路時代的少年人更新了戲碼。

劇中劇《龍泉俠大戰謎霧人》的梗概則是:一位少年俠客被他幫助過的官府所害,墜入深谷未死,被神秘能量療癒,後循線得到了能量的來源,一頂帽子和一把劍,此後少年戴起帽子蒙起面,即執劍自稱「謎霧人」,成為率憑己意誅邪除惡的獨行俠。(以上為第一章所披露的情節)謎霧人思想偏激而濫殺,有正道同仁質疑他,起了衝突,後謎霧人有所悔悟,回到了深谷,埋藏了謎霧人的裝扮,數年後以「龍泉俠」的名號重出江湖,成為一個不殺人的仁俠(以上第二章)。

多年後,又有第二個謎霧人出現了,作風與之前的他一樣偏激。龍泉俠試圖以自己的經歷說服謎霧人,謎霧人堅持其私法正義,兩人的戰爭於焉展開。(以上第三章)

霹靂布袋戲兩代一哥史艷文與素還真,從台灣紅到大陸,多數人卻不知史艷文的文型是文素臣。(百度)
霹靂布袋戲兩代一哥史艷文與素還真,從台灣紅到大陸,多數人卻不知史艷文的文型是文素臣。(圖片取自百度)

這是很老套的武俠劇情,也只寫了兩個角色,然而這個規模正適合作篇幅有限的劇中劇,它也濃縮體現了劍俠戲、金光戲時代的典型風格,武生龍泉俠與蒙面淨角謎霧人的對比,有似史豔文與藏鏡人,雖然經歷不同,謎霧人又是自持正義而不像藏鏡人自命「萬惡罪魁」,然而這兩對角色在理念上的對立,都是「教化為本」的仁道對「快意恩仇」的霸道。

其實,世界上大多數作品、大多數角色,都是在這一組對立中調比例、變花樣,從而反映當時當地主流文化對這兩種意識型態的各種觀念。在此,這本漫畫的任務並不是找出新路,而是重現老路,這並不難,而它做到了,做得恰到好處,沒有添加什麼多餘的東西,沒有夾帶什麼超越時代的作者個人的意識型態。這樣的忠實與克制,是很多讀多了前衛理論,腦裡裝了太多主義的同學所做不到的。

傳統為何衰微?不要牽拖環境!

細心一點,你可以發現:老阿保和少年阿忠之間,應該還有一輩,而這一輩是空白的,因為那是台灣人競相擁抱現代化。各種傳統被認為老土、落伍的時代。幾個主角中,阿保的天份其實可能比師父金鋒更高,而且不但學會了父親的武戲、金鋒的文戲,還上學讀了書,後又自學雕偶,知識、技能都比父祖輩更為全面;他為人也忠勇勤奮,出師的時候更是野台戲的全盛時期,各方面的綜合條件可說最好,然而,就數他最不得志,且沒有給布袋戲帶來任何創新,而只是跟在師父身後,就這麼敗給了時代潮流。

這樣的安排,決非刻意,它正是許多我們上一輩傳統藝術家的實況。本書中登場的藝師,大都懂得與時俱進的道理,沒有死抱傳統不放(老籠主就接受大師兄回家了),但即便如此,還是很少人有真正跟上時代,「崇古」的思想仍然根植在我們的文化深處。終章開頭的一段回憶劇情,就點出了這個要害:

龍泉俠當紅時,金鋒師被交口稱讚,卻有一個李居士,當面提出了異見:「雖然聲光效果十足,但操偶動作不夠細緻,故事和經典戲目比起來也顯得粗鄙俗氣。只能算是譁眾取寵的聲光戲罷了。」這時,阿保護師心切,立即厲聲質問:「你是啥米意思?難道觀眾喜歡看就叫做粗俗嗎?」金鋒則制止了阿保,謙辭坦承不足:「今日恰好抓到了觀眾胃口,我謝某人的工作就是讓觀眾看個爽快。」並且意味深長地吟出一詩:「昨日古冊渡劍鋒,今朝翻雲耀金光;欲觀明浪向何處?滔滔不盡在四方。」

龍泉俠(數位典藏與數位學習國家型科技計畫成果入口網)
《龍泉俠大戰謎霧人》漫畫內容。(圖片取自數位典藏與數位學習國家型科技計畫成果入口網)

金鋒並未過謙,他說的是實話。為什麼?因為就在前幾頁,當劇中劇的龍泉俠和謎霧人為理念作了一番激辯之後,現實戲台上演出的,卻是謎霧人挾持小姑娘向龍泉俠挑釁,龍泉俠叫他放開,謎霧人便將姑娘推下懸崖,然後「陰險出刀,招招逼命」。這種下作的手段,實在不是一個私刑者該有的格調,然而大多數觀眾是看爽就好,只有李居士提出了諍言。這樣兩組反差,明確表示了戲台上劇情的粗糙破格,是編劇故意這麼寫的,並且可以確信說這是那個年代的實況。

更關鍵的是阿保這句反嗆:「難道觀眾喜歡看就叫做粗俗嗎?」漫畫中沒有提到,但許多講布袋戲發展史的文章都會提到的是,當年主流報刊和政界、學界要人,確有許多是直說歌仔戲、布袋戲粗鄙不文。這種高姿態又不解內情的指責,誠不可取,在今日也被打成了絕對的政治錯誤;然而,如果連李居士這樣的自己人,和民間藝術站在同一立場來求全責備,也不被領情──那麼,布袋戲後來的衰落,也就是很合理的了。

阿保讀過書,應該明理,但卻急著將「觀眾喜歡」和「粗俗」畫上等號去反駁李居士,而李居士其實並不是這個意思。這一類的對答,相信大家都很熟悉,我們寫評論的人,更不缺少一不小心沒把概念分說清楚,碰到雷區,就被抓住猛打甚至被群起圍剿的經驗。但其實,如果是真心想把作品做好的人,見到批評,應該是潛心去理解人家的本意,尋找可取之處來給自己參考,而不是急著辯護和反駁;如果批評者的要求,並不是自己的期望,那麼平心靜氣地說「方向不同」,也就是了。金鋒有這個氣度,阿保為人弟子,雖然不宜附和李居士,但也不應該那麼衝;適宜的做法是請他進一步說明,或者保持沉默。當然,阿保的性格設定是比較衝的,我們的傳統文化也是崇古敬師,他這裡這樣反應很合理,但也就是這個性格,使他後來沒能為布袋戲挺過時代變遷。

這裡,我們就進到作者對布袋戲發展史,以及我們整個文化的深層觀察了:

金鋒這一輩,不乏自知之明,然而被他們寄予厚望的阿保這一輩,卻因為對長輩的崇敬,而沒能認識到問題、作出應變。或許他也知道問題所在,但拿不出辦法,或者是不願去想。就像我以前閱讀中文系師友的著作,很多人都提到,中文系裡長年存在這樣一種氛圍:古人的文章太好,我們學古人都學不完了,哪來得及創新。又或者,崇敬著從清末、民初、抗戰一路走過來的前輩大師,覺得自己一輩子都比不上,還是安份地做個拾遺補闕、述而不作的學徒就好了。戲曲界也是:我這輩子能學到某某大師某一門功夫的一半,我就無憾了。

這種話,如果當謙辭看,倒也還好,畢竟真用過功的人都知道登高的艱辛,也會更加欽佩先師;但如果你真的只是這個想法,你就完蛋了。首先,就如禪宗所言:「見與師齊,減師半德;見過於師,方堪傳授」,不想超越老師的學生不是好學生。再來,我們的眼睛除了往高處看老師、看學問、看技藝,還應該往廣處看我們當下的環境與大眾。即使我們的學問技藝比不上先人,但我們活在此時此地,我們面對現在的大眾,處理現在的問題,這就做了先人沒做、也不可能活過來幫我們做的工作。前輩大師,也大都是因為回應了他那個時代的問題,才得以被公認為大師的。

本漫畫的謝金鋒,做到了這點,成為了他那一輩的大師,美中不足的是他的意識只停留在「讓觀眾看爽」的地步。條件最好的阿保,則連守成都沒有做到。最後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新手阿忠,倉卒接過衣缽,從零開始學起,然而他第一齣戲,就開正戲路,在完成先人遺願的同時,顧到了現在青年觀眾的口味。這之中有一個關鍵配角,就是只出現了兩頁的阿忠朋友。在阿忠被謎霧人舊偶纏上時,他憑著從電影裡看來的心理學,隨便指定一具鋼彈為龍泉俠,想這樣應付過去,解除詛咒。雖然失敗了,但他提示了阿忠必須解決其中未了的心結;後來開始排戲時,老師傅覺得劇情不順,就讓阿忠把朋友找來諮詢,這位朋友說:「你找對人幫忙了!本人正是戲劇的專家!」雖然他看起來並不像是多麼厲害的樣子,漫畫也沒畫他們後來編劇和公演的過程,但這裡的重點,是他們直接做到了「立足當下」,而這是我們許多舊學傳人一輩子也沒做到的。或許我們會想說服自己和別人說「我有做」,並結成圈子互相取暖打氣,但這並不能真正做到。

我們這一輩青年,耳聞目睹了許多傳統的凋零與斷絕,近年也愈來愈多人意識到傳承的重要,並有了各種各樣的呼籲。然而說歸說,怎麼做才行得通?單從基本功來看,金鋒、阿保和更早以前的藝師,都要先當幾年學徒才能漸漸得到傳授,師傅還很可能留一手;而今,只要你願意來學,馬上就教你,老師等不及了,能學到多少都看你。阿忠這一輩的基本功,肯定不比前人紮實,也肯定不比去古未遠的前輩能自幼得到傳統文化的耳濡目染,然而本漫畫淡化處理了這點,只將重點放在心意的傳承,與戲路的翻新上面,至於基本功,老阿保還能演。

這是一種相對理想的情況。最後公演得到觀眾歡迎,也是必然要這麼畫的理想化結局,現實很可能不會這麼美好。然而,看到這裡的時候,我還是感動了,感動到差一點就哭了出來。我感受到,作者不只是制式地編一個「傳統重生」的故事,而是在層層鋪陳之中,示範了他們對「如何說好一個故事」的理解,這是對前輩藝師最為恰當的致敬,它本身就體現了傳承。

編輯很重要,結構很重要

類似作品中,我看過最好的是李國修舞台劇《京戲啟示錄》;這本《龍泉俠大戰謎霧人》的敘事手法,和劇中劇的設計,也有點像它,或許編劇也是有所借鑑。

《龍泉俠》還不能說有達到《京戲啟示錄》那樣結構精巧、劇力深閎,令人在跌宕起伏中笑淚交織的境界,但它也做到了每個情節都有呼應、每句台詞都有意義、每個角色都妥善服務於故事整體。漢寶包的畫功,也還不到能與鄭問這等前輩相比的程度,但他有稱職的編輯團隊支持,得以密切合作,結果這本書讀起來就很流暢,沒有敘事紊亂之弊。相對的,鄭問曾經與霹靂公司、香港漫畫團隊合作主筆《大霹靂》,該書的企畫和連載情況就令人惋惜,虛耗了鄭問超一流的畫工。

《龍泉俠》故事中,處處可見仔細安排又不顯刻意的對比,這首先是因為它改編自史實,角色和情節都有所本,不必生造,就可做到合情合理;然而要將這些排比得層次井然,就要看編劇的文章功架了。這本漫畫的責任編輯叫賴國峰,請大家記住這個名字,還有未具名的CCC編輯團隊。《CCC創作集》沒能繼續出下去,實在可惜;假以時日,他們或能催生出比本作更精良的作品。

然而,即便是做得相當好的這本《龍泉俠》,出版兩年來,我完全沒有聽說過(雖然我也看過十幾期的《CCC》),直到上個月逛書店才偶然發現;而本書的售價,也是極可憐的220元,這完全不是一個能指望藉由銷售來養活團隊的價格,而是要有「數位典藏計畫」這樣的公共資源挹注才做得起的。

如今計畫結束,這樣的團隊與創作模式,也不知何時才有可能再續。或許現在就可以,如果我們出錢,出大錢。希望今後我能創造機會,與這個團隊中人合作,與這樣懂得量力而為,在種種條件限制之下把作品做到最好的團隊合作。

*作者台北人,台灣大學歷史系學士,北京大學歷史系中國近現代史碩士,香港浸會大學人文與創作系博士候選人,曾在網上發表漫畫《小叮噹X》、《吐槽鬼》與雜誌《流行詞話》;2013年創辦「恆萃工坊」,出版《易經紙牌》,現為《東方文化學刊》、《金光布袋戲研究》的總編暨發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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