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成了自願進籠子的鳥兒:《基因》選摘(1)

2018-12-06 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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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幫助自閉症患者適應社會,英國最近提倡了降低環境噪音的運動。(示意圖/Pixabay) 
「一九七〇年代後期,一位德里的醫師在看診之後,說他精神分裂,但並未開藥。賈古繼續住在家裡,半躲藏地待在我祖母的房裡。」(示意圖,取自Pixabay) 

我父親和祖母都認為賈古和拉結什的精神疾病,皆源自印巴分治的劫難,甚至根本全是因為這個事件造成的,它造成的政治創傷最後昇華為他們的精神創傷。他們知道分治不僅分裂了國家,也分裂了心靈。印巴作家沙達特.哈桑.曼托(Saadat Hasan Manto)寫過一篇關於分治的短篇故事〈托巴克科辛〉(Toba Tek Singh),可說是關於這個主題最知名的故事,主角是一個瘋子,他徘徊在印巴邊界之間,也在理智與瘋狂之間擺盪。我祖母認為,局勢動亂不安和我們家族由東孟加拉遷到加爾各答,讓賈古和拉結什的心靈漂泊不定,只是他們倆表現出來的方式正好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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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結什在一九四六年抵達加爾各答,正當這個城市自己也失去理智之時──它的神經失調,愛遭到剝奪,耐心消耗殆盡。湧進一波波來自東孟加拉的人民,先知先覺的人率先填滿了加爾各答的主要車站西爾達(Sealdah)附近的低矮房屋,祖母也是這裡貧困民眾的一員:她在離車站僅一步之遙的哈亞特坎巷(Hayat Khan Lane)租了一間三個臥房的公寓,月租五十五盧比,折合今天的幣值大約一美元,這是沉重的負擔。堆疊起來的房間好像打群架的兄弟,對面就是垃圾堆。儘管公寓很小,但有窗戶和共用的頂樓,孩子們可以親眼看到新城市和新國家的誕生。街頭巷尾時時都有暴動;當年八月,印度教徒和穆斯林發生特別嚴重的衝突(後來稱為加爾各答大屠殺),造成五千人死亡,十萬人流離失所。

那年夏天拉結什親眼見證了如潮湧的鬧事群眾,拉爾巴扎(Lal Bazar)的印度教徒把穆斯林拉出商店和辦公室,在大街上把他們活生生地開膛剖肚,穆斯林也以同樣凶殘的手段,在拉亞巴扎(Rajabazar)和哈里遜路(Harrison Road)附近的魚市場展開報復。暴動過後不久,拉結什便精神崩潰。這座城市雖然穩定了下來並逐漸痊癒,他卻留下了永遠的傷疤。八月的大屠殺過後,拉結什出現了一連串妄想症狀,變得越來越畏縮,晚上上健身房的次數也越來越頻繁。接著,他出現了狂躁、隱隱發燒的症狀,最後突然發病。

印度宗教領袖拉辛25日遭判性侵罪成,10萬信眾暴動造成至少38人死亡。(美聯社)
「暴動過後不久,拉結什便精神崩潰。這座城市雖然穩定了下來並逐漸痊癒,他卻留下了永遠的傷疤。八月的大屠殺過後,拉結什出現了一連串妄想症狀,變得越來越畏縮⋯⋯」(示意圖,美聯社)

如果拉結什的瘋狂是因來到加爾各答而生的瘋病,那麼賈古的瘋狂就是離開老家的瘋狂,我祖母對此深信不疑。在巴里薩爾(Barisal)附近的老家狄赫戈提(Dehergoti)村,賈古的精神狀態有朋友和家人支持,他可以在稻田裡撒腿奔跑,或在水池裡游泳,就像其他孩子一樣手舞足蹈,自由自在──幾乎正常。可是在加爾各答,他就像連根拔起的植物,離開自然棲地,凋零枯萎。他由大學輟學,把自己永遠封閉在公寓的窗畔,茫然地望著外面的世界。他的思緒糾纏不清,言談也漫無章法。拉結什的心智被伸展到脆弱的極致,而賈古的心智卻在房間裡默默壓縮;拉結什夜裡在城內漫遊,賈古把自己封閉在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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