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訪淡水雲門劇場,欣賞鄭宗龍舞作〈定光〉。
徒步上山,一路蜿蜒山路,山林翠綠,生機盎然。繞過滬尾砲台,繼續前行,此時,天色漸暗下來,位在半山腰上的雲門劇場,接替起天光,亮起燈來。
像一顆閃著藍綠色光芒,有一抹雲停留在屋頂上的璀璨藍綠寶石,還帶著森林木質香。

劇場在山林裡,人在自然中。走進雲門劇場,像受到周遭純淨自然和藝術的感召,人也定靜純粹起來,似一朵雲,穿過山中,行入山裡。不知不覺地行徑似雲,也似起舞蹈。
而「雲門」,山巔的雲中之門,正是中國最古老的一支舞名,充滿人與自然間的互動想像。在淡水山間雲門漫步,可以感知與先人思緒智慧的親近,並體會那份與自然互生的奧義。

賞〈定光〉,純白布幕構築出無邊際的空間,白色多層次的光束,是山林間随時間輕移,灑落的各式天光。
雲門舞者從最靜謐處,聽見山林最細微的聲音,鳥語風聲山鳴……,那些聽的見和聽不見的,是山林純自然的音場。
舞者自然敏銳知覺全開。舞者俄而如蟋蟀般群舞,沉穩柔和的呼吸,在微風中與大自然應和。
俄而如山中精靈,手指擊節成節拍,輕快隨意,掌心拍擊身體成身體的樂章,澎湃震撼,繼之以人聲吟哦,台語的字串穿插其間。
幾個段落,層次分明,層層相疊。
人,從「定」而聽「音」,聽見自然最細微的聲音,從「定」而見「光」,身體繼之應和而動,身體的音場隨之,舞者身上漸次也混出山林的色澤光芒,如青苔、微光之披覆身軀。
人,終成為山林的一員。
舞作最後,一名舞者獨留舞台,綣著身軀,彷彿包著初生的柔軟胎衣,伴著柔軟舒緩的呼吸,化為人初生之形體。
人的身體,在漸次的舞蹈中,終於和自然融為一體。而人,原來不就是自然中的一份子 ? 一切還原到最初。
老子說,「 專氣致柔,能嬰兒乎」?就是此般境地了。
〈定光〉向山林借舞,重新思考人與自然的關係,以身體探索自然的律動。
人為萬物之靈,卻常遺忘自己也是自然中的一部分。
鄭宗龍從聲,從心,從身,層層傳遞出想要借〈定光〉,傳達的關於山林和人之間,那種必然深刻的情感與連結。鄭宗龍說,「這是一齣向山林借舞之作。」
〈定光〉是一隻沒有故事敘事的舞作,肢體隨著身、心、自然而律動,肢體是現代、連貫與綿密的,甚至有自然中昆蟲般的趣味,卻補捉人在自然中的各個瞬間,由定靜的瞬間,累疊出一幅人在山林間的畫卷。
〈定光〉,那大自然裡的一抹光,一道聲音,應和連續的肢體運動,韻律與節拍聲響,鄭宗龍,雲門,和我們,總意欲找回人與自然,融合為一,那最初最始的能量與感動。 (相關報導: 好萊塢已不是世界影視中心 高稅率和高成本 影視產業演出加州大逃亡 | 更多文章 )

*作者為資深媒體人,藝文觀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