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核處理水」排海,鄰國的憂懼是「科學問題」還是「政治爭議」

2023-08-25 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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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8月24日,反對將福島「核處理水」排放入海的日本民眾,在東京電力公司總部前拉起布條抗議。(美聯社)

2023年8月24日,反對將福島「核處理水」排放入海的日本民眾,在東京電力公司總部前拉起布條抗議。(美聯社)

福島核電廠的運營方東電公司8月24日宣布,從當天起的首輪核廢水排海將持續17天,合計將排放約7800立方米。盡管國際原子能組織不久前認可了日本這種作法的安全性,但是業內人士以及東亞各鄰國依然有著不小的擔憂。中國宣布全面暫停日本水產品進口。

中國海關總署8月24日宣布,對原產地為日本的水產品採取緊急措施,即日起全面暫停進口日本水產品。海關總署進出口食品安全局表示,中國海關「高度關注日方此舉對日本輸華食品農產品帶來的放射性污染風險。通過持續開展對日本食品放射性污染風險的評估,在嚴格確保安全的基礎上,對從日本進口食品採取了強化監管措施。接下來,海關總署將持續關注日本核污染水排海情況,視情動態調整有關監管措施,防範核污染水排海對我國國民健康、食品安全帶來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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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前,中國方面剛剛暫停從日本10個縣進口食品,現在則將禁令擴大到了日本全國的水產品。根據海關總署數據,2022年中國從日本進口了價值超過 5 億美元的水產品。

中國外交部也在同一天對福島核污水排海「表示堅決反對和強烈譴責,已向日方提出嚴正交涉,要求日方停止這一錯誤行為。」中國外交部指出,「日本福島核污染水處置是重大的核安全問題,具有跨國界影響,絕不是日本一家的私事。自人類和平利用核能以來,人為向海洋排放核事故污染水沒有先例,也沒有公認的處置標準。12年前發生的福島核事故已經造成嚴重災難,向海洋釋放了大量的放射性物質。日方不應出於一己之私利,給當地民眾乃至世界人民造成二次傷害。」

為什麼要把核廢水排入大海?

福島的核廢水排海,到底有多危險?這個問題並不簡單。在2011年福島核電廠因海嘯而發生反應爐心熔融事故後,運營方東京電力公司不怎麼透明的態度大幅消解了外界對其的信任,而日本政府與本國的核產業有著千絲萬縷的瓜葛,其在這個問題上的可信度也同樣不高。

自2011年發生事故以來,熔毀的核反應爐必須時時刻刻用海水冷卻,否則仍在持續發生反應的核燃料就有可能引發更為嚴重的事故。海水的用量十分驚人:每天170噸。此外,雨水、地下水也會進入毀損的核反應爐。十二多年來,福島核電廠已經積壓了13.43億立方公尺的核廢水,裝在1046個巨大的容器中,因此急需排放以為今後新產生的污水騰出空間。

東電公司計劃在過濾污水後通過一條一公裡長的管道排放入太平洋,總共將持續30年。而過濾後留下的高放射性廢棄物則依然在陸地上保存。

根據官方的說法,排向太平洋的福島核廢水,其中主要的放射性物質是氚(氫3)。不過,外界對於這個問題也依然有著不小的疑問:福島核廢水裡真的只有氚嗎?

誰允許核廢水排海?

不論是日本自己的核監管部門,還是國際原子能組織都批准了東電公司的核廢水排海方案。不久前,國際原子能組織發布報告稱,日方的作法符合國際標準,其對人與環境的不良影響「可忽略不計」。該組織還強調,數十年來,全球各國的核電廠都經常向海洋排放放射性廢水。

不過,日本本國以及鄰近國家的漁民、環保組織則都指責日方刻意低估福島核廢水的放射性。他們擔心,持續三十年的核廢水排放將對太平洋環境造成全面損害,漁業的收入也將大受影響。

核廢水事先進行怎樣的過濾?

在排入大海前,核廢水會經由ALPS(高級廢液處理系統)過濾。東電公司稱,該系統能夠濾走62種放射性物質,只會殘留氚。然後,過濾後的核廢水還會進一步稀釋,直至每立方公尺污水中的氚的發射性降低到1500貝克勒爾。這只相當於日本核安全標準上限的1/40。東電公司還稱,如果處理後的核廢水不達標,還會重新過濾。

氚有多危險?

氚固然是氫的放射性同位素,但是其危害卻遠遠不如銫137或者鍶90。氚的放射性主要來自β射線,一張薄薄的A4紙或者塑料薄膜就能阻擋,更遑論人體的皮膚。

維也納理工大學研究輻射對生態影響的專家施泰因豪瑟教授(Georg Steinhauser)認為,東電公司選擇向大海排放核廢水,是當前條件下的「最優、最安全方案」。他曾經在2013年前往福島核電廠採樣,還曾在福島大學擔任過客席教授。在接受德國之聲採訪時,施泰因豪瑟強調,只要稀釋後緩慢排海,氚對人體與環境均不構成顯著危險,而早年間各大國進行的核武器試驗殘留在海洋中的氚,遠遠高於福島核電廠的計劃排放量。「而且氚不會在海洋生物中富集,不會像汞那樣富集在金槍魚等生物體內。而是會不斷地稀釋。」

德國於利希研究中心(FZJ)的輻射防護部負責人霍爾-法比安涅克(Burkhard Heuel-Fabianek)也認為,將核廢水排入太平洋「在放射學上無害」。他表示,即使氚進入人體內,風險也相當微小。他對德國之聲表示:「氚可說是水的一部分,很快就會被人體排出,因此它的生物效應不如其他放射性物質。」

霍爾-法比安涅克警告說,如果鍶90被攝入人體,將會大幅提升癌症風險。「鍶會被骨骼吸收,一旦融入到骨骼的晶體結構中便無法被排出體外。」

日本當局混淆視聽?

濾走銫137、鍶90等高危險性放射物、殘留的氚則沒什麼危害,事實真的有日本政府以及東電公司宣稱的那麼安全?環保組織綠色和平並不這樣認為。他們指責當局刻意壓低了估算輻射值,並且有意讓公眾關注危害性不大的氚。

綠色和平日本辦公室高級核專家肖恩·伯尼(Shaun Burnie)對德國之聲表示:「日本政府在轉移媒體和本國民眾視線的工作上做得很好,使民眾聚焦於含氚廢水,並聲稱這不會對環境造成危害。但核廢水中含有許多已知對人體健康和環境有害的放射性物質,包括鍶90。」

據伯尼稱,洩露的東電內部文件證明,即使通過處理,也無法將許多放射性同位素如碘、釕、銠、碲、鈷和鍶減少到「無法檢測」的程度。

有沒有更好的方案?

一些批評人士認為,日本方面選擇將核廢水排海,只是為了省力省錢,他們建議採取其他方法應對核廢水問題,比如置辦更多的巨型容器。

但是核輻射專家施泰因豪瑟警告說,如果用於存放污水的巨型容器發生洩漏,滲入地底的氚則難以稀釋,當地的地下水將因此遭到污染。「所以我認為核廢水排海是最優、最安全方案。這也是包括國際原子能機構在內的許多人都推薦的方案。」

還有一種方案則是將含氚污水煮沸,水蒸氣排入大氣。根據現行標準,每立方公尺空氣中的氚放射性安全上限值為5貝克勒爾。不過,專業人士並不贊成煮沸方案。施泰因豪瑟指出,進入大氣的放射性物質比海洋中更難控制、更容易進入人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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