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外宣在異鄉:海外華人的平行媒體時空-馬來西亞篇

2023-06-24 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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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洲日報》在參加中國外宣組織的赴新疆採訪後,整版刊登在喀什的「教培中心」的見聞(圖/星洲日報版面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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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報導講述了記者在喀什「教培中心」當時的見聞,以略平實的語言講述了「學員」在教培中心的生活,在為前來參觀的記者表演歌舞時,「臉上洋溢著笑容」。

一位對這場集體採訪知情的人士說,當時他所在的媒體也很矛盾,一方面想讓記者前往實地,接觸平時難得的資源,另一方面,如果知道此行的行程和受訪人都是安排好的,那麼作為記者到底應不應該去?

最終,該媒體也前往採訪,並且主要以經貿旅遊為角度進行了報導。「我們覺得相對安全的做法,就是我們不要幫中國做宣傳...但我們沒有要像西方媒體那樣(尖銳)。」

林維宏稱,他有一位同行曾報導了一位在馬接受政治庇護的維吾爾女生的故事,因為無法查證細節,對其家人在集中營受迫害的細節只進行了小篇幅報導。報導發出不久,該報刊登了由中國大使館買下「到新疆旅遊」的全幅廣告,後續報導不了了之。

內外夾擊 媒體選擇做「活著的狗熊」?

過去主跑中國大使館時,陳志德的報導總是符合其宣傳議程,著重報導政治宣言和經濟貢獻。據他觀察,相比起其他國家,馬來西亞記者們普遍不會問中國大使們尖銳和敏感的問題。他舉出三個可能的影響:一,尖銳問題報社能不能刊登;二、是否影響後續和中國大使們的交流;三、問尖銳問題是否會讓「人家覺得你有問題?」

他形容,馬來西亞整體的新聞媒體環境就是「以和為貴」,且「報喜不報憂」。前台北市長柯文哲曾形容台灣媒體是「嗜血的鯊魚」,但在馬來西亞,陳志德說,「我們是鯨魚來的」。

為什麼華文媒體會如此溫和?這是來自於媒體經營的挑戰、中國方面施壓,以及當地的威權政治環境塑造成的。

首先, 馬來西亞華文報章的生存依賴華人社群,在報導中國議題上,報社需顧及讀者的立場。馬來西亞傳播學者陳明輝指出,當地華人領袖、商人與中國來往密切,如果看到太多關於中國的負面,自然會向媒體施壓。他舉例,世華媒體集團的老闆張曉卿在中國有生意業務,所以報社高層多年來一定會「識做」,即便會報導中國負面新聞,也會清楚拿捏報導的界線。

再者,中國方面的「關切」也給華文媒體帶來了一定壓力。

國立台灣政治大學研究生房翠瑩 2016 年的論文 《恐懼是一種習慣:馬來西亞華文報的自我審查》 訪問了22位當地記者和獨立媒體人,發現他們一般會避免惹怒中國,因為不想遭受中國大使館各種方式的暗中刁難。若報導讓中國「不高興」的新聞,除了會來電「關切」,中國大使館還會杯葛「不聽話」的華文媒體,不讓他們採訪、並施壓華商撤下廣告以及取消報社高層的特權。

學者陳明輝分析,任何大使館若不同意媒體報導,基本上會透過發郵件或新聞稿的方式澄清,這也在媒體的接受範圍內。然而,他指出使館人員直接打電話,「這更有施壓的意味」。

最後,在馬來西亞本身的新聞自由堪憂,也讓媒體漸漸溫和沈默。

黃良瑀認為,「打電話關切不只有中國在做,其他國家也做一樣的事,台灣、美國、日本、鄰國新加坡也做過。」中國使館明白馬來西亞是主權國家,馬來西亞媒體並非隸屬於中國,所以知道拿捏底線。

然而,黃良瑀表示,更讓記者煩惱的反而是馬來西亞內政部打來的電話。

據李文月和黃良瑀這樣的資深新聞工作者的長年觀察,前首相馬哈迪(Mahathir Mohamad)第一次執政期間(1981年至2003年)為新聞自由最受箝制的時期。1987年,馬哈迪以「遏止種族緊張」為由,發起「茅草運動」,逮捕數百名社運份子和政治領袖,查封了包括《星洲日報》在內的報刊,對公民社會與新聞自由造成難以修復的傷害。

兩位新聞人指出,馬哈迪的繼任者上位之後,新聞環境相對好轉,但壓力依然存在。例如,《當今大馬》在 2021 年就因讀者留言被判「藐視法庭」罪成,罰款 50 萬令吉(約新台幣 288 萬),轟動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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