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讓他如此與眾不同?《獨行的王者》選摘(1)

2023-01-01 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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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前籃球運動員德克.諾威斯基(Dirk Nowitzki)。(取自Dirk Nowitzki官方臉書粉專)

德國前籃球運動員德克.諾威斯基(Dirk Nowitzki)。(取自Dirk Nowitzki官方臉書粉專)

我一直都知道這一天會到來。我的人生歲月中,至今有一半在追隨德克.諾威斯基(Dirk Nowitzki)的職涯,只是身分先後有別:起初我是以球員的身分,再來是身在遠方的狂熱者,接著是體育記者,最後是這本書的作者。現在是二○一九年四月九日,距離我第一次寫下德克.諾威斯基的報導,已是近七年前的事。這七年來,我一直在看著他打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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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威斯基和我曾一同坐在無以數計的飯店房間內、車裡、更衣室長椅上、露台上、拍攝佈景內,以及斯洛維尼亞阿爾卑斯山脈的牧場裡。我們還一同坐在醫生診間、她女兒位於普雷斯頓谷社區(Preston Hollow)的臥室內、球場,以及蒙著灰塵的體育館內。我們去過舊金山、洛杉磯、克拉尼斯卡戈拉(Kranjska Gora)、華沙、蘭德薩克(Randersacker)和上海。我們談論籃球、其他五花八門的事物,包括各自的父母、子女、書籍,以及我們日益老去的這副皮囊。我們甚至一起訓練過一次。他達成的里程碑中,有許多是我現場目睹,其他是別人向我敘述。我曾看著明亮的燈光熄滅後,諾威斯基繼續做他的事情:打籃球。

當他投進生涯三萬分時,我坐在看台上,身旁是霍爾格.蓋許溫德納(Holger Geschwindner),他是諾威斯基的導師、教練兼朋友─當時的我深受感動。感動我的,是諾威斯基的各式斐然成就,以及他所吸引到眾人對他的愛。我之所以感動,是因為得以躬逢其盛,我坐在那裡感受諾威斯基至今所付出的代價;我坐在那裡,知道往後我會執筆,寫下這一刻的故事,但我也知道,對於諾威斯基那沉靜自若的心理素質和絕對的籃球造詣,等到我用文字描述時,總是已經慢了一步。我寫出的報導故事,總是會慢個十分之一秒,就好比諾威斯基的防守者在面對他時的無助。

諾威斯基的世界彷彿一只黑盒子,是一座封閉的系統,有著自己的語言和思考方式。他的核心圈子內斂、慎密,但一旦你得以認識他周遭的人,這些人將永遠伴你左右。德克的行事曆總是滿檔,每年的行程都排到最後一分鐘。當他沒空時,我的交談對象就會是那些他所關注的人,以及無以數計關心他的人。我曾試著理解,是什麼讓諾威斯基與其他籃球員不同,是什麼使德克和任何其他運動員有所不同,讓他與眾不同的關鍵是什麼?

我從來沒有要過簽名,我們也從來沒有自拍過,但是我曾和諾威斯基在餐廳一起用餐,我點酒來喝,而他堅持喝水。我們倆人一起搭機、坐車、散步。有一次在奧克拉荷馬市,我甚至搞到因為諾威斯基而打架。為了理解諾威斯基的世界,我放棄了自己的新聞獨立。我的愛女出生時,我正在為撰寫本書做功課,每當有人問到她們父親的工作時,她們會回答:「德克.諾威斯基。」

德國前籃球運動員德克.諾威斯基(Dirk Nowitzki)。(取自Dirk Nowitzki官方臉書粉專)
德國前籃球運動員德克.諾威斯基(Dirk Nowitzki)。(取自Dirk Nowitzki官方臉書粉專)

多年以來,我一直想像著和諾威斯基一起駕車,前往他最後的主場賽事。我腦海中一再描繪出這個場景的細節。之前我們常在車裡聊天。每當我勾勒最終賽那一天的畫面時,我都會想像諾威斯基和霍爾格.蓋許溫德納坐在前排、我坐在後座的畫面;我坐在汽車照後鏡看不到的地方,大腿上攤著筆記本。不過,二○一九年四月九日那一天,他們兩人自己開車,畢竟那一幕本來就不是旁人能看到的。我則搭乘普通的計程車前往球場。

南行車流緩慢,車子行經一棟棟熟悉的建築物,以及一座座熟悉的廣告招牌,其中也包括諾威斯基的廣告。遠方是達拉斯市中心的天際線、三一河(Trinity River)的雪白拱門,以及重逢塔(Reunion Tower)。車子終究下了高速公路,我看到掛在街道上方的人造瀑布,那是酷爾思(Coors Light)啤酒的廣告。

走近美航中心球場(American Airlines Center)時,我了解到「不期望獲得關注的心態」,正是諾威斯基的成功關鍵:他和蓋許溫德納從未企圖滿足他人的欲望和願望─這一天也不例外。

計程車經過位於北休士頓街(North Houston Street)轉角的破舊橋下,沿哈利海因斯大道(Harry Hines Boulevard)行駛,然後轉入橄欖街(Olive Street),便來到美航中心球場,有「德克所打造的場館」(The House That Dirk Built)之稱。我寫道:「一切都有該有的樣子,有時門必須保持關閉,有時後座必須空無一人。」

時值春天,當我下計程車時,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憂鬱和肅穆。達拉斯獨行俠隊的賽季幾個星期前就形同畫下句點(或者該說幾個月前)。今天是他們最後一次主場賽事,將面對聯盟中戰績最差的鳳凰城太陽隊。對兩隊來說,當晚比賽結果都無關痛癢,但開賽前三個小時,便有球迷聚集於場館前的廣場上。

德克.諾威斯基尚未正式宣布退休,但細節已一一到位:路燈上掛著旗幟,一張張旗幟上有著諾威斯基的臉,並以數字展示了他的球涯成就:二○一一年美國男子職業籃球聯賽(NBA)總冠軍、生涯得分榜第六、入選過十四次全明星,族繁不及備載。他是聯盟史上首位為同一支球隊效力二十一年的球員,他所效力的是達拉斯獨行俠隊。建物正面掛了諾威斯基的巨幅旗幟,長度跨了多層樓,底部寫著今天的標語:「41.21.1」。

德克.諾威斯基:四十一是球衣號碼,

二十一是效力期間,

一則是一支球隊。

自德國、中國和阿根廷的球迷不遠千里而來,他們精心裝扮,扛著手繪加油版、穿著加油服。有些人初來乍到,或許還是最後一次。達拉斯的許多人只知道他們所在的城市有諾威斯基,許多人看著諾威斯基打球長大,而只有較年長的人還記得當年諾威斯基來到達拉斯時是什麼光景:美國總統還是克林頓,智慧型手機還未問世,史密斯飛船(Aerosmith)那首〈我不願錯過這一切〉(I Don’t Want to Miss a Thing)雄踞美國排行榜冠軍,美航中心球場甚至還不存在。

我仔細瞧著場館前的廣場。球迷們排在路上,等待諾威斯基的到來,但球迷不知道諾威斯基來時的座車和道路。是凱旋大道(Victory Avenue)嗎? 還是橄欖街呢? 幾乎每個人都身穿諾威斯基的球衣和T恤,有近期的,也有早期款式。球迷手繪的標誌,傳達出他們的感激和敬重;有一些人手捧花朵。當諾威斯基的座車終於轉彎過來時,人們立刻認出了他,開始唱他的歌,只聽得歡呼中帶有憂鬱,情緒中帶有混亂。

諾威斯基的座車沒有停下來,我看著那台Range Rover緩緩駛入位於場館中心的那銀色車庫(Silver garage)停車場。一切一如平常:德克將像往常一樣遵守規定,關掉引擎。一隻負責嗅聞是否有炸彈的狗會檢查汽車,保安默默地向諾威斯基伸拳擊掌,門口的老太太獻出一記飛吻,這許多年來,她都是如此。她會說:「孩子,謝謝。今晚要贏球,謝謝你!」彷彿諾威斯基是她的愛孫。

一切準備就緒。在媒體入口、安檢處和通往球場地下層的電梯處,瀰漫著一股特殊的儀式氛圍。電梯女郎身穿四十一號T恤。當德克和蓋許溫德納停好車時,獨行俠隊媒體公關史考特.湯林(Scott Tomlin)和數百名球場員工正在等待諾威斯基,裡面有保安,有攤販,有清潔工,也有技師。多年來,諾威斯基和他們許多人早已熟識,他們的加油打氣也鼓舞著諾威斯基。蓋許溫德納留在座位上,看著德克或是擊掌,或是碰拳,慢慢地和一排排的人們互動。

在車輛裝卸區的入口處,一塊藍色的地毯已事先黏置在純混凝土地板上,讓諾威斯基能快速通過媒體和他們排開的攝影陣仗。當諾威斯基不見人影,走去更衣室時,可以看出他儼然心情不錯。他當時不知道的是,在位於四層樓之上VIP包廂內,他的兒時偶像查爾斯.巴克利(Charles Barkley)、「大鳥」賴瑞.柏德(Larry Bird)和史考提.皮朋(Scottie Pippen)正向他舉杯致敬。蕭恩.坎普(Shawn Kemp)也蒞臨之外,德特勒夫.施倫夫(Detlef Schrempf)也赫然在列,在諾威斯基之前,他可是史上最偉大的德國籃球員。

*作者托馬斯・普萊辛格是獲獎的德國小說家、編劇和籃球愛好者。本文選自作者新作《獨行的王者:德克‧諾威斯基成就非凡的籃球人生》(堡壘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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