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培麗觀點:幻與真,大化與細微─林淑女重新審視工筆的藝術性

2022-10-23 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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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淑女作品,逐夢三,彩墨紙本,1997年。(作者提供)

林淑女作品,逐夢三,彩墨紙本,1997年。(作者提供)

在台灣提到沒骨工筆就會想到畫家林淑女,長期以來她在國父紀念館和中正紀念堂授課承傳 工筆畫與彩墨可說桃李滿天下,對藝術畫流勢微的工筆畫來說著實有著重要的貢獻。她的畫 風亦古亦今,線條順暢自由,色韻優美,構圖典雅,除賞心悅目也具深遠哲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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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淑女能有這樣的功力,主要是來自她根基深厚的雙鉤白描實力及臨古學習。所謂白描就是 不打稿直接用毛筆繪出完美的工筆畫稿,她扎實穩健的駕馭毛筆是經年累月一步一步專注累 積的成就,毛筆在她手中游刃有餘。工筆畫講究線條細膩,精緻,填色,正顯示林淑女老師中國繪畫的深厚實力。 

其實一位優秀的藝術家絕非一蹴可及,除了雙鈎白描之外,她精於工筆、彩墨、水墨、篆刻和 和書法,是一位多方面進行藝術修練的畫家。她與夫婿陳宏勉都是藝術家,夫妻同行,是藝壇 上人人稱羨的藝林夫妻,仿佛生活就是藝術。就讀國立藝術專科學校時她幸運的接受名家老 師喻仲林、李奇茂、歐豪年、金勤伯的薰陶,再加上她自我要求甚高,勤於寫生,並師古南齊謝 赫繪畫六法所說,對物件外型結構色彩都有客觀的品評標準,(應物象形,隨類賦彩),深化於 心中,於是舉凡花朵的數量、形狀、生長的規律和狀態都仔細觀察、再加上自身感受一筆一畫 鈎勒出細膩的韻味,手腕間的溫度留於紙上。她甚至自己養螳螂觀察創作,專注投入於繪畫。 

畫於她就是日常,生活是藝術,藝術是生活。藝術是生命的延長。她的創作題材除了花、鳥、蟲 ,還有日常所見之物,盡現大自然的美。一幅2020年所畫的(觀物之生)中的小芋頭是她於2014 年應金門縣政府邀請前往參加詩酒節的畫陶活動,品嚐到小金門的特產小芋頭,憶起母親善 於做芋頭甜品,又看到小芋頭形狀特別,於是即席寫生,紀錄當時的心情。林淑女就是如此感 受生活中的一切,畫是生活之話,也是生命的紀錄。 

林淑女不但全方位藝術修練,對於古人用墨作畫或詩興韻味、設色都內化於心,唐代張彥遠在 歷代名畫記中所說運墨而五色具。(焦、濃、重、淡、清)墨的運用豐富多變,在一幅(流光如織) 中,林淑女就以潑墨畫法表現墨之五彩,並做出光影變化,極致的墨韻讓人看到整幅畫面上墨 之流動,樹林天空間充滿氤氳之美,令人讚嘆墨雖非彩色,卻散發耐人尋味之美。另一幅(幽 香)整幅深灰紫色為底呈現幽靜黑夜,柔粉梅花盛開於上輔以淡梅在下,循古意融合現代的構 圖,數片花瓣飄落,示意風吹落花瓣,送來陣陣梅香,如詩般的美作,意如古畫般,詩意在畫中。

林淑女作品,流光如織,彩墨紙本,2017年。(作者提供)
林淑女作品,流光如織,彩墨紙本,2017年。(作者提供)

 

此次林淑女應邀於台灣台灣創價學會創價美術館宜蘭館展出,(花妍,夢境,林淑女彩墨世界 2022.10.05-2023.01.13),除部分沒骨工筆外,從早期工筆,雙鈎白描、水墨到彩墨等等,展場 的一隅還有林淑女自家中搬至現場的桌椅,桌案上是其平常繪畫時用的毛筆與顏料,並畫了 六張小畫示範工筆畫的步驟幫助賞畫的民眾了解工筆畫,桌案後方一整面牆貼滿印有無數個 畫卷的圖,是林淑女畫室(居香室)的原貌,聚集畫卷成牆,也聚集了她四十年歲月以來豐富的 創作能量。 

展出作品數量雖不算多但足以代表其創作的歷程與風格,每一幅都是林淑女親自挑選,展現 其不同時期的創作。甚至看到她突破最被熟知的幻境花鳥之外,做了對真實世界的反思,以一 幅名為 (無常)的作品 ,整幅以震攝人心的染紅警示綠地被汙染,白鷺鷥無助的眼神控訴環境 被破壞的生態悲歌;工筆為真,真實世界以畫筆醒世。

林淑女作品,無常,彩墨紙本,1995年。(作者提供)
林淑女作品,無常,彩墨紙本,1995年。(作者提供)

媒材及創作形式變化都在這次展出中呈現,也是畫展具有代表性的原因,其不同時期的創作 有不同的藝術呈現。像早期用金色的畫紙作畫,構圖仿古,克服上色的困難求現古韻;使用貝 殼白呈現千年留存的況味;又展現她遊刃有餘的雙鈎白描實力,繪出整版的荷花:並請名家師 長們落款題字,將畫與書法以上下對襯方式呈現文人雅韻,名家書法多了禪風禪骨意境,雙鈎 白描的虛實意在畫外。 

林淑女的工筆來自臨古與寫生,畫中呈現的構圖也隨著其創作的進展由古至今,中國繪畫構 圖留白處多,早期林淑女的畫遵從古之工筆留白哲學,留白處可以是水、是空間、是心境、是 畫境,今之構圖則是滿與多。從構圖上最為清楚,由簡至繁是古至今最大的差別。 展場中展出 所謂滿的作品如(影曲花見濃)和(逐夢)等等。由於林淑女長於渲染沒骨的畫法,即使滿的構 圖仍然是細膩,每一葉一花間都流動著風情與氣韻。處處看出她的寫生功力,栩栩如生地描繪 出花草蟲鳥。也保留其一貫的幻與真的藝術美感。 

林淑女作品,雙鈎白描局部。(創價學會∕蕭培麗攝)
林淑女作品,雙鈎白描局部。(創價學會∕蕭培麗攝)

美在天地間,對一位可以把工筆彩墨做到如此傳神的畫家來說,花若夢境卻也必須遵從自然, 中國哲學對於自然尊敬,美的創造都是順應自然,林淑女曾在她的作品選(刻與話的世界)中說 過浩瀚的宇宙中萬物的存在與生滅,除去人類所為的是不能意料外,相信一切都循乎著自然, 也適得其所。在此段話中我們不難理解她不但以畫展現自然之美,而且她的細膩處總有自己 的體悟,她以工筆真實呈現大自然的花蟲鳥類,用沒骨筆法渲染出如幻美境,重現工筆真實之 美卻也帶入想像夢境,為她的工筆畫呈現特別獨有的真實與幻境的藝術性,細微處流露出對 萬物的觀想,一切又如幻如虛無,任心隨自然流放,在大化間,林淑女畫家深層的生命關注顯 得無比灑脫動人。 

*作者為藝術評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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