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吉川觀點:法老王的詛咒

2022-07-17 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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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法老王對詛咒的恐懼,一如她的先輩海倫所遭遇之情境,此種種對法老王詛咒的心理反應,隨著托勒密王朝的滅亡而沉入歷史的深淵中。(資料照,圖片取自維基百科)

女法老王對詛咒的恐懼,一如她的先輩海倫所遭遇之情境,此種種對法老王詛咒的心理反應,隨著托勒密王朝的滅亡而沉入歷史的深淵中。(資料照,圖片取自維基百科)

從托勒密十二世,留給羅馬元老院的遺囑,其最在意的就是克麗奧佩脫和托勒密間的神聖婚姻之實行,這種兄妹間,甚至父女及母子間的內親制婚姻,在整個托勒密王朝中幾乎是代代如此,而這絶非來自希臘傳統,而是徹徹底底的來自埃及的法老王文化。若要成為古埃及的統治者,一定要接受此傳統,凡是違反此傳統之行為必遭受法老王之詛咒,毀家滅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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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西方開始挖掘法老王墳墓時,坊間就流傳種種故事,言凡盜墓者會遭受法老王詛咒而莫名死亡。如果此為真,則很多較後期的法老王,大都盜用前朝的陪葬品及建材,來營造自己的金字塔及王墓。法老王自己最清楚,這會不會遭受詛咒。另西方各大博物館,也收藏大量的法老王文物,有那些詛咒發生效應?但是凡行法老王體制的統治集團,就會感受到這種詛咒的心理壓力,要嘛亂倫行內婚制接掌王位,要嘛違反此內婚制而遭詛咒之災。

雖然亂倫禁忌,是其他文明體從歴史經驗中累積出來,並非如現今有基因分析的科學依據,所以亂倫界限如何界定,也是一種文化抉擇,任何抉擇都會搭配相應的倫理學。只有在文明交界處,才會突顯這種予盾與衝突。希臘古文明在其啟蒙時期躬逢其盛,卻也在托勒密王朝中一起沉淪。以下,我們就將前面所提的範例,一一按此視角重述一遍,由此來看法老王的詛咒有多可怕。

20220617-海倫02。(取自維基百科)
即使10位後代中有9位出問題,但只要有一位美艷智勇健康,對最高統治集團就夠用了;因此海倫姐妺的美艷動人,很可能就是很多世代的近親交配的成果。(取自維基百科)

海倫的案例:特洛依城的毀滅

海倫在希臘史詩中,是一位非常美麗的女人(一如她雙胞胎的姐姐),為什麼如此美艷動人?在神話中她是宙斯的女兒,而宙斯本就是亂倫的鼻袓,衡之以現代基因遺傳的角度,這應是貴族高層幾代內婚制的結晶才可能。基本上,近親交配,會有很嚴重的遺傳疾病問題。古代嬰兒的死亡率本就很高,若有先天疾病就很容易早死,所以埃及統治集團反倒朝另一方向思考,即男性的智勇及女性的美艷,用代代交配來進化。

最極端的例子,如10位後代中有九位出問題,因而早夭或極度殘癈,但只要有一位美艷智勇雙全,對最高統治集團就夠用了,並且這還可推給是諸神抉擇的結果。反倒是一次有太多的優秀的兒女,卻會增添王位內鬥的危機。另外共立男女法老王之體制,除埃及早期母系社會之傳統外,更重要的是男性在遺傳疾病本就比女性嚴重。而此男女法老王之建置,可增加一倍的優秀性保障。海倫姐妺的美艷動人,很可能就是很多世代的近親交配的成果。

以海倫姐妹在古斯巴達和邁錫尼阿伽門農兄弟聯婚,衡之於邁錫尼家族的亂倫傳統,此聯婚,正是法老王體制在希臘早期城邦中實行[1] ,希臘本地人一定很不適應,而王公貴族集團一定非常習慣。所以斯巴達公主嫁給邁錫尼王子,必須相近鄰邦各國王來背書共同維護此神聖婚姻。當海倫和特洛依王子私奔後,希臘城邦曾派奧德修斯等人,到特洛依去談判要求送回海倫。

當時特洛依國王就回話說,現各城邦搶都相互搶女人,大家也都習慣了,而且希臘城邦也曾搶過特洛依城邦的女人,他們也沒追究。更重要的是,海倫本人並不想回去。所以特洛依戰爭,其實就是搶回美艷女法老的難言之隱。當特洛依亡國之後,海倫的丈夫莫那勞斯,本想一劍刺死她,但看她太美麗動不了手。事實上,海倫有某種女法老王的特權,其丈夫是不能殺她。那麼海倫回到斯巴達後,如何看待特洛依的滅亡,那不正是法老王的詛咒應驗嗎?如特洛依這般偉大的城邦,也是因違逆法老王的戒律,毀家滅國。海倫回到希臘後,所有王族的特權享受一概維持不變,其和莫那勞斯生的女兒,就嫁給邁錫尼阿伽門農和克里泰涅斯特拉的兒子,此兒正是刺母殺叔為父報仇的奧瑞斯特斯。

20220617-克泰涅斯特拉。(取自維基百科)
阿伽門農獻祭其愛女伊菲革內亞,作為母親的克泰涅斯特拉為何那麼生氣?因為在法老王體制中,女性繼承人的地位,和男性一樣高。(取自維基百科)

阿伽門農的案例:王室家族的自我毀滅

阿伽門農是希臘聯軍的統帥,只因得罪月神,必須獻祭其愛女伊菲革內亞,此事讓其夫人非常生氣,那麼作為母親的克泰涅斯特拉為何那麼生氣?因為在法老王體制中,女性繼承人的地位,和男性一樣高。阿伽門農破了此戒律,其妻才會如此憤怒,燃起殺夫之恨。但克泰涅斯特拉殺死阿伽門農,亦是破壞此神聖婚姻,故遭其兒子之刺殺,整個王室家族的自我毀滅,對比於海倫夫婦的認命,才能安享晚年。

伊底帕斯王的案例:眼割流亡於天下

早在伊底帕斯王的父母,收到其兒子的命運警示時,屬於法老王的詛咒,一定盤旋於王室上空,不相信或不知此近親逆殺的一般王族,是不會當一回事。但屬於此文化氛圍的王室一定惶惶不可終日。當伊底帕斯王,想逃避此阿波羅神的示諭後,他一路逃跑。其實這類事在古埃及的宮庭鬥爭中是時常發生。到其真殺父娶母後,只要裝著不知後,日子就能安穩而順利,但其以希臘人特有的道德勇氣,奮然反抗法老王體制的脅迫,就是刺傷雙眼,流落天涯。而這也造就了希臘最偉大的悲劇,某方面這也是2種文化接觸時所碰出的鮮艷火花。

20220617-安東尼畫像。(取自維基百科)
安東尼和女法老王都以自殺了結,而他們兩人所生之後代,全交給其屋大維之妹—屋大維亞去撫養,並殺對他身分最有傷害的托勒密.凱撒一人。(取自維基百科)

托勒密王朝的案例:法老王詛咒的末日

早在托勒密王朝的早期,就已和新興的羅馬共和國建立良好的外交關係,到了托勒密四世時,羅馬的勢力已公然的介入埃及的王室之爭。因為亞利山卓新都是托勒密王朝希臘化的國際城市,其在埃及境內,和南方底比斯的祭師集團產生極大的競爭關係。當托勒密王族能相互合作,形成神聖婚姻時,就基本上解決南北兩大集團的矛盾與衝突。若是神聖家族產生內鬥時(其類似阿伽門農家族之狀況,但規模大好幾倍),內戰就會以南北雙方對抗的名目興起。

但到了托勒密十二世時,埃及的地緣政治已全面改變,因為埃及的北方及西北方,已全被羅馬占領,埃及何時併入羅馬只是遲早的問題。在亞克興港的戰役中,當克麗奧特佩拉七世,看到安東尼的海軍被毀滅,且其陸軍軍團大量背叛時,其內在恐懼即急速上升,帶著戰艦逃離海上戰場,也就是在其以羅馬權貴凱撒和安東尼作為婚姻對象時,法老王的詛咒又應驗了,一位被暗殺、一位被其較弱的對手徹底消滅(屋大維根本不在戰場上拚鬥)。甚至其安排要讓托勒密·凱撒(托勒密十五世)從紅海逃脫,也因阿拉伯商人的出賣,最後被屋大維軍隊逮個正著,就地殺死。

屋大維非常怕其和安東尼間的戰爭,被定性為羅馬的內戰,所以安東尼和女法老王都以自殺了結,而他們兩人所生之後代,全交給其妹妹屋大維亞去撫養,其只殺對他身份最有[1] 傷害的托勒密.凱撒一人而己。而女法老王對詛咒的恐懼,一如她的先輩海倫所遭遇之情境,此種種對法老王詛咒的心理反應,隨著托勒密王朝的滅亡而沉入歷史的深淵中。

*作者為成大講座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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