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國家歷史的轉折點:《黑潮》選摘(1)

2022-06-01 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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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朗知名人權律師索圖德(AP)
納斯林.索圖德(Nasrin Sotoudeh),她是一位伊朗人權律師,因為幫反對強制性頭巾的女性辯護而被判處三十八年監禁和一百四十八下鞭刑。(資料照,AP)

二〇一八年曾有一個短暫的時刻,這兩個敵人似乎在爭相挽回一九七九年造成的傷害:沙烏地阿拉伯是自上而下,拜王儲之賜,讓他的國家向二十一世紀敞開心胸;伊朗則是多虧了他們自己的人民決心剷除這種制度。但事與願違,這場競賽繼續成為一場爭奪吊車尾的競爭,彷彿沒有任何事和任何人準備好要勸說兩國領導層放棄自己最壞的本能。敘利亞、葉門、伊拉克付出了代價,就像是那些在伊朗和沙烏地阿拉伯提高嗓門反對各自的領袖的人民一樣。最危險的反對者是那些講話輕聲細語的人,他們對領袖的專制主義提出最可信的替代方案,例如賈邁勒.哈紹吉,或者納斯林.索圖德(Nasrin Sotoudeh),她是一位伊朗人權律師,因為幫反對強制性頭巾的女性辯護而被判處三十八年監禁和一百四十八下鞭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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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寫這本書,我在中東各國四處旅行,在絕望和希望之間徘徊。挑戰是如此巨大,趨勢似乎如此棘手,各方參與者是如此的根深蒂固,以至於很容易就得出確實沒有出路的結論。經過四十年的競爭,兩個敵人不斷爭奪影響力,都在濫用宗教,都將教派特徵當成武器。過去對某些人而言已經不再是歷史,他們反而活在當下沸騰的怒火中,沒有寬恕別人的機會。曾經晦澀難解、遭人遺忘的歷史錯誤已經轉變成鮮活的集體意識記憶,這是伊朗和沙烏地阿拉伯創造出來,殘酷的教派糾結的高潮所帶來的後果。二〇一八年,真主黨在黎巴嫩的立法選舉中表現良好,而薩阿德.哈里里的聯盟遭受失利,甚至在貝魯特也是如此。真主黨的一名支持者帶著勝利的喜悅在臉書上發文宣布:「我們不會把選票投給亞齊德國(Yazidi state,譯注:這裡的亞齊德,即歷史上穆阿維亞的兒子,指代的是什葉派的對手)的候選人,不會投給殺害葉門兒童的殺手,不會投給達伊什和支持者陣線的支持者,但是最重要的,我們不會投給眾伊瑪目陵墓的破壞者,願伊瑪目安寧。」

黎巴嫩前總理小哈里里。他的父親、前總理哈里里2005年因汽車炸彈攻擊身亡,2020年8月18日國際法庭判決真主黨一名成員有罪。(AP)
黎巴嫩的總理薩阿德.哈里里,他曾經和真主黨做出不少妥協。二〇一八年大選結果公布後,真主黨的支持者開心地騎著機車,撤下薩阿德的海報,驅車前往聖喬治飯店。(資料照,AP)

亞齊德是西元六八〇年在卡爾巴拉戰役中和伊瑪目胡笙對陣的敵手,「亞齊德國」這個詞被用來指代沙烏地阿拉伯,如今該國被視為壓迫什葉派的終極體現;前文提到的伊瑪目陵墓是指在二十世紀初被沙烏地人毀掉的巴奇墓園。他所說的亞齊德國的候選人,是指黎巴嫩的總理薩阿德.哈里里,他曾經和真主黨做出不少妥協,二〇一七年十一月,他唐突地在電視直播中辭職,這就是他的沙烏地贊助人為其妥協所給他的羞辱。二〇一八年大選結果公布後,真主黨的支持者開心地騎著機車,或者是伸出汽車窗外搖旗吶喊,他們舉起真主黨的黃色旗幟,上面印著一隻握著卡拉什尼科夫衝鋒槍的拳頭。他們高喊著「貝魯特是什葉派的,貝魯特是什葉派的」——呼應著一九八〇年代時,留著鬍子的年輕人和穿著查朵爾的女人在哈姆拉大街上遊行,砸碎酒瓶,主張要占據城市的一部分。這些騎著輕型機車的男子撤下薩阿德的海報,驅車前往聖喬治飯店,那裡是二〇〇五年「黎巴嫩先生」拉菲克.哈里里遭到暗殺的地方。他的銅像矗立在曾被炸彈炸毀了道路,並因此改變黎巴嫩政治軌跡的地點附近。真主黨的支持者將他們的黃色黨旗掛在雕像上,宣布他們對一名死者的最終勝利。

對於那些不再對宗教有興趣的人而言,伊朗和沙烏地阿拉伯的領導權如今依附於民族主義上。在沙烏地王國裡,王儲身邊有著馬基維利風格的助手紹德.卡赫塔尼,派出一支推特網軍汙衊遭到囚禁的女性活動分子,在她們身上貼上國家叛徒的標籤。當沙烏地阿拉伯在賈邁勒遇害後面臨國際社會的憤怒時,社交媒體和電視臺將沙烏地描繪成外部陰謀的受害者,並呼籲國民團結一心。伊朗最高領袖則多次勸說伊朗人,即使不支持伊斯蘭主義的意識形態,也要支持國家。伊朗革命衛隊現在將自己推崇為國家的衛士。民族主義情緒在社會的某些部分,已高漲到使得那些在伊朗和沙烏地阿拉伯圍繞著國旗打轉的人,缺乏反思的視角,不知道他們的政府正為該地區其他國家帶來和強加的是些什麼。

*作者為記者、作家,華盛頓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的非常駐學者,曾獲艾美獎。本文選自作者著作《黑潮:從關鍵的一九七九年,剖析中東文化、宗教、集體記憶的四十年難解對立》(時報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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