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玓觀點:改編、國際化,與台灣因素─關於《在車上》的幾個疑問

2022-03-17 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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濱口竜介則在電影中讓高槻和家福之間有更深的牽連和更多的互動,高槻存在的目的不是以另一個受傷的男人來襯托主要受傷的男人,而是(在濱口設定下)負責扣下家福心境轉折板機的人。但是為什麼一個曾經被家福親眼見到與妻子交歡的男人,帶著一種「迷弟」的姿態(著迷家福的才華也是迷惘於自己的演藝事業)來接近家福,而家福也從一開始就打算給他出難題,讓他不斷挫折,以致於總是顯得缺乏自信的高槻,竟然會在後來突然變得冷靜自信又充滿智慧,在車上說出那一段從裡到外震撼家福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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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場戲是全片的轉折高潮,相信很多觀眾也印象深刻。以戲的角度來說,這場的攝影、燈光和剪接,所營造出的那種關鍵嚴肅的氛圍,相當純熟。然而正是因為如此,對比於故事脈絡在此其實是有些突兀而說服力不足,更給人一種扞格不安的詭異感受。這場同樣讓人不安的是演員的表演。西島秀俊的部份,或許因為演技更為老練,也或許因為角色的心理不安跟演技表達上的不安混雜在一起,還不是那麼明顯。但岡田將生這邊就顯然已經到達他演技的極限。看得出來他演的非常用力(事實上他在整部片裡的表演都有點過度用力),但說服力不足大部分應該不是他的演技問題,而是劇本的問題。

岡田將生飾演高槻耕史。(圖/東昊)
岡田將生飾演高槻耕史。(圖/東昊影業)

把外國車開到國外去

濱口竜介在《在車上》帶來的難題還有一個,就是劇場的這個元素。其實戲中戲的設計當然在電影史上並不算少見,但濱口要做的事情似乎不只是通過戲中戲來傳達他要傳達的主旨,而是同時又希望置入他個人對戲劇的觀點和思考。對於一個已經在國際影壇上逐漸嶄露頭角,想要躋身「大師」等級的導演來說,這樣的野心和企劃是可以理解的,卻也同樣是風險所在。

關於這一點,評論有很不一樣的關注重點,有不以為然的,也有肯定其在戲劇藝術上的意義。但我看的是另外兩個面向。

第一個是關於多國演員參與演出的這個設定。讓多國演員參加並各自以多種語言表演的形式,在劇場領域中已多有嘗試,創作者利用這樣的形式來表達或對照人類文明的某些普世面向,稱之為「跨文化劇場」或「多元文化劇場」。這本身當然是一個很值得被認識的主題,但作為一個電影觀眾,我會思考的是,這對於我理解這故事的幫助是什麼?

我的意思是,如果不將家福所負責導演的這場舞台劇設定為跨文化劇場,就無法完成故事原本要講的事情嗎?坦白說我有點懷疑。當然,如果盡力去設想,我幫濱口想的理由是,通過這樣一種來參與劇場演出的演員們不熟悉的表演方法和型態(片中特別讓幾個演員們在排練後私下表達對家福排戲方式的困惑),來強化家福和高槻之間的緊張關係,讓高槻更顯挫折,以及更負面的形象(因為他連中文、英文都不會但是卻還是跟台灣來的女演員發生關係)。但問題還是在,這個敘事目的非得通過多語言劇場表演才能達成嗎?更不用說,我在前一節提到的,事實上兩個人大部分的緊張關係並無法順暢地導向後來的關鍵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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