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詠翔觀點:從《茶金》「4萬換1元」是美國人壞壞,看民進黨為何遇上公投窘境

2021-11-28 0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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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視戲劇《茶金》描述「四萬換一塊」政策為美國人拍板定案,引發爭議。(取自《茶金》臉書專頁)

公視戲劇《茶金》描述「四萬換一塊」政策為美國人拍板定案,引發爭議。(取自《茶金》臉書專頁)

日前有網友移花接木,把一場在美國舉行的演唱會女歌手在舞台上公然尿尿的照片,說是在高雄衛武營舉行的,衛武營文化中心的人非常憤怒,馬上報警處理,警方循著IP紀錄找到了散播謠言的嫌疑人。一般來說,我們是這樣解決造謠事件的,報警,把造謠的人找出來,還受害者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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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視的戲劇節目《茶金》,把舊台幣換新台幣「4萬換1元」甩鍋到美國頭上,讓許多民眾和網友憤怒不已,多數都指「劇組刻意幫國民黨洗白」,甚至開始辯論起「4萬換1元」到底對不對。這種討論方向,就像是衛武營造謠事件,不去追查到底是誰在放那些移花接木的假消息,卻把重點放在舞台上尿尿對不對,為什麼美國這麼開放台灣不行?

當時,推動公視就是為了反制黨國

在舞台上尿尿行不行是另一回事,4萬換1元好不好也是另一回事,前者的重點是地點不在衛武營甚至不在台灣,後者的重點是根本不是美國人幹的。所以說當大家在清查冤獄的時候,卻有人把風向吹到討論謀殺技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我們先來談談公視是怎樣的一個組織好了,話說國民黨逃難來台灣之後黨政軍一把抓,從1961年開始,在台灣的國民黨陸續搞出三家電視台,分別是政(台灣省政府)的台視、黨(中國國民黨)的中視和軍(國防部)的華視。

於是乎有了要一個專屬公眾、不被黨政軍控制的電視台的聲音,這就是公視的起源。用不著和誰打賭,會想到「專屬公眾、不被黨政軍控制」這種「它是蘇維埃、不是政府」的主意的,一定是左派。結果隨著台灣解嚴、民主化,當年屬於黨政軍的老三台中,台視和中視已經全然的私有化,早就不受黨國指揮控制、不再是類似共產黨真理報那種黨國宣傳組織。剩下的那個華視,則被公視併吞,成為公廣集團的一部分,目前高層都還由政治指派形成。

公視從籌備、正式成立至今,歷時近40年,仍無法完全擺脫政府掌控。(新新聞資料照)
公視的起源來自於社會上有要一個專屬公眾、不被黨政軍控制的電視台的聲音。(新新聞資料照)

而這個以公視為首的公廣集團,從籌辦開始,從來沒脫離政治掌控過,左派「它是蘇維埃、不是政府」的幻想沒有實現過,「專屬公眾、不被黨政軍控制」當然也不可能成真。讓我們看一下當年的《新新聞》是怎麼寫的。

1984年,行政院擬定的〈公視小組編組要點〉中,規定由新聞局國內新聞處負起整個公視節目的推動。

而在1986年,公視小組改納入「財團法人廣電基金會」,但這個基金會的董事長、執行長及副執行長,分別由新聞局正、副局長及國內處處長兼任,而基金會內部所屬的輔導組、秘書組、財務組,也是由新聞局廣電處處長、人事主任、會計主任分別兼任,因此,在換了一個招牌後,實質上,公視小組仍屬新聞局管轄的一個組織。

歷史講太多大家沒興趣,總之從公視節目從寄生在老三台播出到獨立建台之後,這個號稱「獨立」、「屬於公眾」的電視台,直到今日都還是被政治牢牢控制著,董總座是政治任命不說,財源也大部分由政府支出。

公視為何會成為左派人士的樂園

或許有人會問它和過去國防部和教育部經營的華視、或是由台灣省政府經營的台視有什麼不一樣呢?為什麼公視可以這麼得意洋洋地標榜自己的獨立性?

首先,公視(按照《公視法》)不能有商業廣告,據說這樣可以避免商業的干擾和影響。

其次,公視收政府的錢,但政府不能去干涉公視的經營,簡單說,依照《公視法》,國會每年撥出一筆錢給行政府部門(現在公廣集團中的公視是文化部、客視是客委會、原視是原民會,只有華視不屬《公視法》適用範圍,要自己找錢、但也因此可以接商業廣告),行政部門就直接把這筆錢送到公視去,國會和行政部門不能監督公視拿的那筆政府的錢要怎麼花。

華視從叱吒一時的老三台,變成公廣集團的「小弟」。(柯承惠攝)
華視雖隸屬公廣集團,卻不屬《公視法》適用範圍,要自己找錢、但也因此可以接商業廣告。(資料照,柯承惠攝)

這樣的公視,就會導致這樣的結果:1.公視的財源來自政府而非商業運作,當然很難和商業電視台(即使是在黨政軍手上的老三台)競爭人才,結果找來的多是把節目製作當志業而不是事業的人,姑且不論技藝能力,這些認為商業運作對藝術是傷害,願意屈就較低報酬的人思想多半左傾。2.公視從財源到高層任命都由政府決定,即使這個電視台集團成立的目的是讓自己不屬於政府,但在權和財都掌握在政府手上的情況下,它很難和根絕政治意識形態的傳遞,甚至會以「不受商業機制扭曲拍無腦劇,拍攝必定言之有物」而自豪。而這種利用戲劇和新聞傳遞意識形態的做法,從列寧主導的共產黨前身布爾什維克開始,就一直是左派的拿手好戲。

因此,如果你認為《茶金》扯美國是「4萬換1元」的罪魁禍首,然後覺得公視裡面一堆黨國餘孽拖累民進黨執政腳步,那你永遠不會理解為什麼客委會、原民會都民進黨鼓吹要創立的,但客家人、原住民都還是投藍為多;你也不會理解為什麼這次的四項公投除了核四,10年前民進黨都會站在同意的那邊。

民進黨和公視都有左派基因

老實說不管是公視也好、甚至是公視的頂頭上司文化部也好,如文章的前幾段所說,都是「左派」機構,然後原民會和客委會說真的都是左派「文化系」(就是認為「解殖」必須包含文化上的事務,用這種觀點產生的弱勢族群政策,就會著重在恢復母語、文字甚至意識形態例如華人的儒學之類的「文化轉型正義」)產物,大多數的原住民和客家人根本不在乎這個,弱勢族群要的是實際能幫助生存的東西,例如聯考加分、就業保證,而不是把錢拿去榮耀一堆「過去」,甚至,要求恢復這些過去,還會造成他們追求未來的負擔。

說實在公視裡面一堆人(或他們的老師師祖,雖然他們反國民黨的原因是認為國民黨是美帝在此地壓榨利益的黑手套)在反國民黨的時候,恐怕現在看起來一副不滅國民黨誓不休的1450,當初搞不好還在「鞏固領導中心」(當時的領導中心當然是國民黨,不禁佩服這些人真是永遠的執政黨啊)。

公投除了核四的三案,反三接是反現代工業文明、反美豬是反對現代文明的核心美國、公投綁大選是反對現代文明的代議政治,這就是左派對現代世界的看法,左派主張砍掉重練的「革命」、反對「修修改改」的漸變改革,原因就是他們反對當前社會的一切固有秩序。

20210318-珍愛藻礁公投領銜人潘忠政(左起)、荒野保護協會理事長劉月梅、台灣公民參與協會理事長何宗勳等18日至中選會送交70萬份連署書。(顏麟宇攝)
珍愛藻礁公投行動背後的環境保護概念,植基於左派意識形態。(資料照,顏麟宇攝)

民進黨是由反國民黨的各種勢力組成,當然包括左派,甚至左派可能是民進黨各路好漢中戰力和意識型態都最強的一支。這些人在進入中央之後,不見得每個都能會有「我們執政了要負責任」的轉大人思維,甚至有很多還認為「執政就是要實踐理想」,沒有感受到「年過三十還相信共產主義是笨蛋」,用「我堅持核心思想」的麻藥麻醉自己拒絕長大。而文化部、公視就是讓這些人「實踐理想」用的(你寧願讓他們去這邊、也不會把經濟部財政部交給他們,對吧,甚至連農委會、勞委會、環保署這些基於左派理想產生的部門,要交給這些人,用起這些人你都會毛毛的,你看過去也是左派社運先鋒的陳吉仲,現在進了政府部門的農委會任職、必須負政治責任、不能事事要「理想」之後,不是被一堆過去的社運同志咒罵背棄理想嗎?)。

為什麼左派天生就是會仇美反美

真正的過去的黨國核心,或是認同黨國控制的人,是不會提4萬換1元的,一提出來,就像現在,只會讓本來不知道的人知道了。真正的黨國會封鎖這些消息,讓史實淹沒在時間的長河裡面,就像過去國民黨恐怖統治的時候,你在課本上根本看不到二二八那種做法。

左派主張經濟控管和「民主集中制」,美國卻運行自由市場(美國甚至連水、電、油、電信這些民生必需品和國防軍武設計生產,都由私人公司營運)和眾議民主制度,對於採用他們反對的制度卻富裕強盛的美國,本來就有一種非打倒他們不可的執念。

《茶金》把「4萬換1元」歸罪於美國,當然不是他們自己所說的「細節弄錯」,了解戲劇製作流程的人大概不會不知道,即使螢幕上只有幾分鐘的一場戲,就要很多人一起參與,尤其是這種歷史劇,隨便一個人的衣服都要經過考據(例如這部劇中的美國人因時代差異的關係,當然不可能穿得像現在的美國人一樣,要還原當時的服裝,就得做很多調查),這麼多人這麼多領域的人合作才能拍成一場戲,戲裡面最重要的「4萬換1元」兇手抓錯,怎麼可能是「細節搞錯」?又不是在臉書上發表心情文章不小心寫錯字。

綠粉的「左底」,讓公投四個不同意推得辛苦

這部劇刻意把「4萬換1元」歸罪於美國,不是要幫國民黨甩鍋,目的就是要抹黑美國而已。或許背後沒什麼陰謀那麼嚴重,就是一群從學生時代就受到左派仇美意識形態教育的人,不經意流露出來「我就是討厭美國」、「美帝就是可惡」的情緒和記憶植入*產生的反應而已。這也就是為什麼幫《茶金》「4萬換1元」抓錯兇手辯護的網路寫手,會一直強調他們已經很「美化」美國人(有一位甚至寫他懷疑AIT有在這部戲置入行銷),因為在這些左傾人士的心中,美國人根本是「罪惡的總合」,那樣描寫他們已經是非常美化了。

20210606-美國聯邦參議員達克沃絲、蘇利文及昆斯組成的訪問團6日搭乘美國運輸機C-17訪台,宣布美國將捐贈台灣75萬劑疫苗。(柯承惠攝)
美國聯邦參議員訪問團6月6日搭乘C-17訪台,民進黨走向親美路線後,和過去的左派同志漸行漸遠。(資料照,柯承惠攝)

也就是說,面對公視也好、面對公投也好,其實都是過去民進黨左傾而執政以後,必須償還的代價;必須清理的,是這些過去的左傾思維,老把「國民黨餘孽」拿出來練,恐怕很難真正地解決問題。只是回到文章最前面的疑問看來,恐怕還有很大的一群民進黨支持者。還是沒辦法背棄左派的疑美論,所以只是努力要講清楚4萬變1塊怎麼傷害台灣,至於是決定這樣做的美國還是國民黨?他們本來就信仰國民黨是美國掠奪台灣的黑手套那種論點,恐怕會覺得美國和國民黨都是兇手。當這種相信的人在民進黨中還是占有一定分量的時候,民進黨將會一直遇到這次公投困境的類似問題。

*一群意識形態強烈相同的人常常會有這種記憶互相植入的情況,例如太陽花學運世代,多半念書時已經是2000年後陳水扁執政的時代了,可是他們卻會有「講台語罰1元」的記憶,而且並不是在說謊,就是因為在聽師長們講述過去黨國時代的慘劇和不正義施政的故事太入戲,被記憶植入,誤認為那是自己的經歷了。

*作者曾為政論雜誌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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