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代觀點:站在邊界上的思考

2015-01-17 0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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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界、國族、宗教不應該成為隔閡彼此甚而產生仇視的理由。(法國查理週刊襲擊事件發生後,民眾遊行聲援反仇恨,美聯社)

邊界、國族、宗教不應該成為隔閡彼此甚而產生仇視的理由。(法國查理週刊襲擊事件發生後,民眾遊行聲援反仇恨,美聯社)

我曾意外地到泰緬邊界山上,一個沒有自來水電名為Porsor的村莊,在村裡的學校和他們一起生活了一陣子。這個邊界學校的學生有八成因為離學校很遠而必須住校,裡面收留著除了本就居於泰國本地的克倫族(Karen)人外,更有不少是因為政治動亂因素從緬甸逃到泰國來的克倫族人,大多數的他們沒有國籍,大家都生活在一起,一起念書,一起種菜,一起煮飯,一起洗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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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 / 洪滋敏)

有天我跟村裡的人說想要去17公里外的怒江(Salween River)看看,那是往叢林裡開出來的一條崎嶇不平的泥濘山路,路上好幾次我都以為自己就要飛了出去,上上下下震了一個多小時後,終於來到了怒江,這條隔出泰國和緬甸的邊界,其中一個帶我來的克倫族人,隔江對著的緬甸吹了個響亮的口哨,不一會兒緬甸那側的一間小房子裡走出了兩個小男孩,開著一艘小木船,橫越乾季平靜的怒江,從緬甸到了泰國這邊。

(左邊是泰國,右邊是緬甸,中間隔著怒江,攝影 / 洪滋敏)

我就這樣跟著克倫族人們上了船,在怒江上航行了約十公里到了緬甸那側的一個小檢查哨(每個經過的船隻都必須在此登記),而我就這樣沒帶護照,沒有盤檢,沒有任何登記得踏上了緬甸的土地。

從泰國到緬甸 邊境就是一堵薄薄的牆

他們是一群沒有國籍的克倫族人,而我在這裡,「國籍」好似也沒那麼重要了。那是我第一次扎扎實實地感受到那條國與國之間的邊界看似如此的堅固,卻也非常脆弱。

第二次因為採訪而回到泰國,於一個工作的空擋,我特地坐車到一個同樣位於泰緬邊界的 Sangkhlaburi 村附近的一個 Three Psgodas Pass 的關口看看,我知道這是一個只開給兩國當地人的關口,是不准外國人進出的,即便你有緬甸的簽證也不行,所以我只是想來走走這裡的邊境市集。

在市場裡走著,跟著當地人穿過一道小小的門,過了門後好像感覺到有些什麼不一樣卻說不清楚,見不遠處有個看似是通關的閘門便往那裡走去,門口帶槍的士兵看著我的表情嚴肅裡帶著疑惑,他指指地上告訴我腳下採的是緬甸,又指指隔壁說那裡是泰國,問我有沒有護照,才驚覺自己已經莫名其妙地「違法」闖進了緬甸,結果被邊境警察抓去移民署小房間,因為只是來逛市集所以連護照都沒有帶在身上只能一直傻笑,還好最後被放了出來沒有被上手銬抓去坐牢。

原來市場那堵薄薄又有洞的牆就是「邊境」,想著要是真的有心人,要「偷渡」過去竟看似如此容易。

一直在各樣的領域裡感受並思索著「邊界」的特質,其實是一個很難真正被定義的東西,我以為這和我們怎麼定義各種類別所屬是同質的事情。

中亞:一個國家一個族別 邊境崎嶇以隔絕凝聚力

我曾經在中亞(Central Asia)待過幾個月,吉爾吉斯,塔吉克,烏茲別克等這些蘇聯解體過後成立不過二十年左右的新興國家,如果仔細看這一區的地圖,你會發現它們的邊界崎嶇的不可思議,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是因為當初蘇聯為了不讓各民族之間產生足以反抗的凝聚力的刻意作法。

中亞這帶聚集了各種不同的民族,一個國家的名字就代表著其中的一個族別,但居住在這個國家裡的人不一定就是屬於這個族別的人,而蘇聯甚至刻意地把原本屬於烏茲別克族重要的歷史地點畫給了吉爾吉斯,把原本屬於塔吉克族的土地劃入了烏茲別克,當養成自身幾千年的土地被劃入的另外一邊,就像是自己原本在身上的血或肉被硬生生地割去了一塊,當文化被肢解,衝突便如此而生。

(吉爾吉斯位置,截自 http://morninglulu.blogspot.tw/2010/06/2010610.html)

例如當今吉爾吉斯位於奧什一帶的費爾干納盆地(Ferghana Valley),其實烏茲別克早於多個世紀前便已居於此,在前蘇聯時代史達林便故意將此區分別劃給吉爾吉斯,烏茲別克和塔吉克三個加盟國,挑起各族的新仇舊恨,發生像是2010年六月於吉爾吉斯第二大城奧什(Osh)發生的暴動,我於隔年曾至暴動發生的奧什,雖然已事隔一年,到處仍是倒塌的建物或是留有彈孔的廢墟,難以想像這就是一國之中的第二大城,瀰漫著一股極為低迷的氣氛......

(費爾干納盆地於中亞三國之間的地理位置,截自 http://morninglulu.blogspot.tw/2010/06/2010610.html)

「國界」本就是現代文明的產物,「類別」也是當權或當今握有知識的人所訂定的標準。是不是我們總是辨別地太過粗糙,或因為太恐懼失去某種自認為的權利而刻意的分門別類?

不論是不是查理 相互聆聽彼此的痛苦

當今的民族早就無法再以傳統的地理或血統區分,新民族的概念已隨著資訊越加平行而起,在這個各種類別界線越發消衍模糊的時代,越需要細緻的耐心,及懷著希望的聆聽背後的歷史,去對待每個來到我們身邊的人事物。

只不過這卻與節奏越走越快的現在,相互牴觸了某種人們追求的特質?

同樣地在法國仍沸沸揚揚的《查理週刊》的槍擊事件,只為選擇快速立場而強歸類於「我是查理 VS 不是查理」,或是「自由民主西方 VS 殘暴獨裁伊斯蘭」,我以為都是粗糙甚至暴力的討論方式。

「我們彼此聆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真正的痛苦,這種痛苦讓我們連結在一起,這種痛苦提醒了我們,大家都是人。」─《藍毛衣》

的確,我們是這麼的不同,但我們不該用那讓應當獨特而美麗的界線,成為隔閡彼此甚而產生仇視的橋樑。

*作者為自由跨域藝術工作者 / 攝影師,著有《中亞,聽見邊境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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