佔領金鐘的最後一夜

2014-12-21 1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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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民以紙飛機寫上訴求,扔進政府總部。

市民以紙飛機寫上訴求,扔進政府總部。

金鐘佔領區的最後一夜洋溢嘉年華會氣氛,有人支起燒烤的爐架,到處有人拍照留念。佔領者仍輪流登上大台演講,但台下爭吵依然,無論激烈與溫和,大家都是夢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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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局終將來臨。金鐘佔領區迎來最後一夜。

進入十二月後,金鐘佔領區的這個小型社會一度有了破敗的跡象,空空蕩蕩的帳篷、無人打掃的垃圾與紙屑……但在十二月十日的這一晚,一切像是回到了最開始的時候,熙熙攘攘的人潮重現金鐘。為了緬懷、留念、彰顯初衷或者滿足最後的好奇心,上萬人擁擠在夏慤道的馬路上。這幅景象在一夜之後不再存在,政府宣布次日清場。

面對夏慤道的兩座摩天大樓的玻璃幕牆都變成了霓虹牆,呈現出憨態可掬的雪人圖案,聖誕節快要來了。比起香港冬天的平均溫度來說,這是個溫暖的夜晚,氣溫回升至接近攝氏二十度。

空氣中飄著食物的香味,那是木炭燒烤的味道。在佔領區的好幾處地方,都支起了燒烤的爐架。馬路中心搭建的學生自修室變成了自助燒烤場。在此前的日子裏,人們嚴格自律,這般嘉年華的景象幾乎從未出現。但對於最後的時光,有人選擇用輕鬆的方式度過。大概沒有人為清場感到害怕了,形勢已經相對清晰,暴力衝突很難出現。

佔中組織已經解散

一些人選擇缺席最後的晚餐,其中包括被稱為「佔中三子」的發起人。在十二月三日自首後,原來的佔中組織已經解散,而三子也不再參與佔領。「整個運動不知道可以怎樣走,在這情況下,我好悲觀,我感覺疲累。」此前,極少接受媒體專訪的三子之一朱耀明公開談到了撤離決定。

然而在這一夜,「We will be back」成了最有魔力的句子。它出現在了政府總部外天橋展出的最新橫幅上,出現在鋪在高架橋地上的長三十米寬四米的黃布上,出現在四處張貼的宣傳單上。這也許是一句讓政府頭疼下去的話。

到處都是舉著手機和相機想留住這一刻的人。有身著學士袍的學生,撐起黃傘拍畢業照;有人把手機固定在長桿上,進行自拍;一個女孩站在鏡頭前平舉起左臂,她的男伴在相機上擺弄著,然後打開手電筒,在女孩的手臂上方憑空劃著大大小小的幾條半圓和一個勾,這樣就可以通過長時間曝光而得到一張光線軌跡畫出的撐傘照。某一處邊界,一個中年人招呼著其他把守者拍集體照,這是他們這麼久以來的第一次合影,也將是最後一次。

最後一夜的金鐘,會記住一個戴著鴨舌帽的長髮男子,他坐在帳篷之間給一隻又一隻氣球打氣,然後放飛它們;會記住一個穿紅色風衣的男人,吹著口琴在人群中孤獨地走著,歌曲是《友誼地久天長》;會記住一個長得很乖巧的四五歲小孩子,他蹲在地上用粉筆給一片花瓣填色,於是水泥地上,真的開出了花。

一個被稱作「陳伯」的老人幾乎天天來金鐘但從不曾過夜,他打算今晚要破例。他是廣場上的義務木匠。這最後的一天,他也沒忘記帶上傢伙,加固了一道快被踩壞的木梯。儘管他也知道,這道木梯的使用壽命只有十幾個小時了。

佔領區藝術品移放倉庫

一個名為「雨傘運動視覺文化庫存計劃」的組織正在與時間作戰,轉移佔領區裏的藝術品,他們暫定先將其存放於臨時倉庫,再做打算。但也有創作者決定讓作品隨著清場而毀滅。一個叫周家民的藝術家用膠瓶和帳篷造了兩台坦克,他相信留下來的坦克會讓警察得到震懾。而懸在天橋之間的以三百幅傘布拼成的「百家遮」也不會撤走了,它的創作者之一、藝術系學生Kyle認為,惟有罩在廣場上,「百家遮」才是完整的藝術呈現。

用來抵擋胡椒噴霧的雨傘是貫穿了這場運動的終極符號。在最後一夜,它也毫無意外變成了紀念品。一個工作坊在製造並發放著手繩,上面串著蠶豆大小的銅製雨傘。每位領取者需要喊出一句話才能得到,喊得最多的還是那一句﹕「我要真普選!」

金鐘最高的那座大台進行限時三分鐘的演講,任何人排隊後即可登台。一個看起來有些歇斯底里的年輕人高聲疾呼﹕「這是一場革命,不是運動!」他痛批非暴力是自欺欺人的虛偽,他的演講在噓聲中結束;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先生似乎與他針鋒相對,叮囑大家一定要小心那些激進的人;一個穿著灰色連帽衫的少年開場來了段B-BOX,結束時又是一段B-BOX,他請求大家一起打節奏,但似乎沒有多少人配合;一個中年婦女感謝學生的付出,繼而不能自控地嗚咽起來。但是,也有些發言是沉悶且脫離主旨的,一個戴口罩和眼鏡的老人拿著一張紙宣讀,話題包括了工人的集體談判權、年輕人買樓難以及立法會議員不能開會總遲到,他明顯超時了。

一夜之後,這裏不會再有演講、辯論與爭吵了。

「列儂牆」被清理乾淨

那面曾被五顏六色的表達願望的便籤紙貼滿的「列儂牆」,已經被大體清理乾淨,重現出灰色的牆體。剩餘的紙張在牆上歪歪扭扭地拼湊出一句話﹕「We are dream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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