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投書:貼滿標籤的社會垃圾,甚麼時候才算真正的罪償——賦歸可能性的悲哀

2021-08-14 05:30

? 人氣

犯罪者的判死刑與否,會根據法官判定有無教化的可能性,若無,有可能判死刑。(資料照,美聯社)

犯罪者的判死刑與否,會根據法官判定有無教化的可能性,若無,有可能判死刑。(資料照,美聯社)

有教化可能性,別忘記,刑罰目的還是社會賦歸。

[啟動LINE推播] 每日重大新聞通知

近年風靡的那句話,此人無教化可能性,常作為法官在殺人罪裁判上選擇死刑的理由,無教化可能性,那也就沒有賦歸的可能性,就有正當性可以殺了,不能教化的結論是怎麼咬死的,沒有說得清楚,但法官有合法的審判權,又自己建立正當性,而微弱對標準的質疑聲音,社會的激昂是聽不到的。

教化的可能性,是法官在罪的確定後,在罰的論斷上一個重要的裁判準據。

在比較輕的犯罪,所謂教化可能,當然是指程度之別,若犯後有悔意,不管是和解,刑調成立,嚎啕大哭,寫信懺悔,都是悔悟的表現,法官在心證上接受的程度越大,認為被告邪惡的程度小,那教化可能性就大,就可能在法定刑的範圍判輕一點,讓當事人去監獄完成自己跟社會期待的罪償。

不過無教化可能性,所以判處死刑,反面就也承認了,在死刑裁判之外的所有罪犯,從法官的神之視角,都是可以教化的,也就是刑罰的目的,還是社會的賦歸。

但我們社會是不是選擇用情緒覆蓋這個事實,審判罪犯入監,而且要嚴懲,也知道他們會出獄,卻沒有當初激昂的態度,反而隱形人似的忘卻了這些人的存在。

更生人不是口號,而是在服刑所謂的「罪償」後,能不能夠取得更生的機會,還是終生只能是一個被貼滿標籤的社會垃圾,讓這個冷酷的社會形成了邊界,如同天堂和地獄一般的,高尚之人和社會垃圾的二元國度呢?

刑罰判得越重,把道德的高度拉高,才可以區隔出高尚和垃圾的區別

人的本性是區隔和比較,這從遠古時代的社會建構和發展便能悉知,從部落氏族或到城邦甚至是現代人類更小的小團體,學生,辦公室同事所形成的組織內的小圈圈,那都是這種本性的實例。

也就是這樣的本性,社會基於恆定發展的可能性,產生了具體的制度,在自然的邏輯上,穩定了一套規訓的方法,從比較輕的團體的自治辦法,往上走行政規則,重到是刑法,或甚至是排除的死刑,也就是給你一發子彈,徹底地排除於社會之外。

你在團體裡違規,除名貼上一個標籤,如果你違反行政規則,處分計點再貼你一個標籤,如果你犯了刑法的罪,那就再給你一個標籤,一次次的貼上去,標籤越多你就失去了生命的動力,一步一步地推向社會的邊緣,到被我們評價為社會垃圾的境地。

對於那些貼滿標籤的人,也才能夠去顯示守法的人的高尚,標籤的人越多,也才能抬升出合規的人的高尚,而我們之間的落差,說白了才是報應有效的功能。

型塑出我們對於高尚的認同,因為排斥垃圾,進而在意識上抗拒墮落,而不是因為擔心被處罰,只是不想接觸垃圾而已。

這種思考的核心,便是將違規的人視為異類,而非同類的認知。

在價值上,或許這會是我們對於重刑主義和純粹應報觀念的思考或挑戰。

如果犯錯重在罪償悔改,那更生人,要怎麼才能取得賦歸的可能性?

犯錯了,要悔改,怎麼論證悔改,除了遭受處罰,保證不再犯,剩下的就是用生命的時間去論證自己的承諾是真的。

我想應該沒人反對這是悔改的生命過程,問題是,這個論證承諾為真的時間點為何,是等到當事人蓋棺論定,真的沒再犯,我們才同意他信守承諾的悔改。

還是指當事人表示承諾,且已經遭受處罰後,就開始起算,我們就相信他的承諾,只要他不再犯,就是更生的清白人,如果他再犯,那就對該行為再為評價。

易言之,問題的核心是,犯罪者對於過去的犯罪,要到何時才能完成罪償?

如果業已承受刑法的懲罰,完成法律上的論處,那麼還要貼上一個標籤才能放回社會,所有人都知道會不利於和社會產生人際互動的情況下,這樣算不算賦歸。

當然,前科標籤的評價來自於社會,而非來自於刑法的再度評價,不過對於這種顯然易見的社會實情,立法者也不該去逃跑迴避。

所以即便一個犯罪者,為其行為負擔了責任,只要前科紀錄在身,他要怎麼賦歸社會,要怎麼更生?

是期待社會憐憫這樣的異類,還是應該正視一個更生的人是同類,作為一個社會的共同體,才有溝通和接納的真實可能性。

爬不起來,就乾脆不起來了,二元國度的斷層滑坡正逐漸擴大

標籤一直貼,貼到犯過錯的人,沒辦法建立新的社會人際互動,沒辦法找到尊嚴,而必須肩負這些過錯,自卑的活著,找不到更生的可能性,顯見的後果,就是放棄了生命的能力,而這個後果,就是加劇了二元國度的斷層滑坡的擴大。

當這個道德良善的世界,對於曾犯罪者的唾棄,步步逼退,退到體制的邊緣後,那就是又再一次掉進如同地獄的垃圾境地。

麻煩的是,如果沒有更生的可能性,和咬定是異類的這種惡意,我們可以從再犯報告,或是質化的分析報導,看到的是,很可能發展的局面就是法外世界的增長。

如果再怎麼努力也不能回到,所謂正常的世界,那就乾脆不起來了,因為只有在這個環境裡,才能找到自己的歸屬,也才能建立起可以勉強確認自己存在的感覺,縱使卑微到不行,那也是沒有辦法了。

講到這裡,社會賦歸的可能性還是飄渺,想起身邊因為沒有資源和教育而墮落的人,總使再怎麼辛苦的罪償,還是無法拆除身上的標籤,而這是很可悲的事情。

不過也就只能持續說服,說服冷酷的社會,如果有天不幸犯錯,而墮落到不能翻身的標籤世界,才能體會到更生的困難吧。

也許不需要多做甚麼,只需壓低自己道德高位的姿態,就能夠把這個二元國度的邊界收斂,讓更生人的努力,能夠成為他賦歸的契機,只要他持續努力,努力,或許就有機會掙扎回這個冷酷的國度吧。

*作者為社會運動者

關鍵字:
風傳媒歡迎各界分享發聲,來稿請寄至 opinion@storm.mg

本週最多人贊助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