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我的幸福在瑞芳學》選摘(1)

2021-08-05 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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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回憶,小時候每每經過陰陽海邊時,山城微弱的點點白光總是吸引他的目光,總讓他想什麼樣的人住在那裡?他們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作者尋尋覓覓,後來成為那裡的一分子。(圖/Pixabay)

作者回憶,小時候每每經過陰陽海邊時,山城微弱的點點白光總是吸引他的目光,總讓他想什麼樣的人住在那裡?他們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作者尋尋覓覓,後來成為那裡的一分子。(圖/Pixabay)

一家四口在依傍著小山的院子裡生起火盆;小孩天性愛火,這時刻總是最開心的,在一旁說著要幫忙,總是忍不住想快點玩。山夫與果子把和果安先前齊手捏的風乾小陶偶,一個個夾入埋在火堆裡,搞起了假柴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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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一旁掃興質疑說:「這行嗎?人家柴燒是要守著火不滅幾天幾夜的⋯⋯,我們這個成嗎?」遭了白眼,趕緊閉嘴識趣地走向露台,天空懸掛著半輪明月,周邊山路點點路燈亮起來,還有一盞還沒安上光罩刺眼的公共藝術白光,讓山城夜晚多了好多刻意人味。

移居山城屆滿二十年的歲月裡,大家都笑稱說好像王寶釧。但我終究不是一個人,從最初的兩個人、兩隻貓到來了兩條狗;現在則有了果安兄妹的陪伴。時間向前直走,曾經的貓與狗或老或死了,水湳洞的日常還是繼續著。如今,終於著手把這些山城歲月寫出來,也不知能否有能力完成它,但就是盡力想到什麼就記錄什麼的動筆吧!

2019年的中秋節,十三層被點亮,在之前,我很難知道今後的水湳洞會加速變成什麼樣?雖然我們想為她做點什麼,總是無能為力,要發展要停滯總不在我們的掌控裡。但在那時刻,可能也同時召喚我,把這土地上曾經相遇的人事物所交織的歲月,整理與反思,作為一份禮物,送給這個改變我極多的心靈故鄉。

曾經她是如此安靜的所在,做陶的阿福說:「那種寧靜是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你聽過嗎?自己的心跳,它其實一直在那裡,證明我們活著。

水湳洞成為一個島

2019年中秋前夕,一家四口緩緩走到十三層的停車場看點燈前的彩排,腦袋裡突發奇想──月滿秋夕的陰陽海邊擠入前所未有的人潮,因為極度的重力與不平衡,造成地表斷裂,整個水湳洞脫離了台灣本島,飄向太平洋;於是,我們成了島民中的島民⋯⋯。

關於十三層遺址點燈,當時有很深的體會,面對著即將到來的契機與挑戰,內心是很焦慮不安,很難說是歡喜還是擔憂成分的多少;那幾日,其實很煩躁,做什麼都不對味,整天像無頭蒼蠅般地窮忙。怪怪,我就是住在這裡而已呀,不可思議地,與這土地居然開始能有此情緒上的連結;或許應該說,我和在地居民正同時面臨未來可能的變化,就像是生命共同體一樣,我們的多重情緒產生共振,暫時無法安寧。

晚上約莫八點,終於看到完整點亮的一段儀式預演,如此熟悉卻又陌生的天空之城戲劇化地在眼前被亮出,瞬間好像整個遺址被喚醒,移居這個荒廢山城快二十年,從記憶中,她一直是沉睡的,第一次看她如此亮麗,像似在宣告著,曾經的風華。那一刻,心裡感動得超想哭,倒不是整個演出有多驚艷,而是我與這個地方的種種記憶湧現並快速倒帶,那情緒的帶動,終究是關於自己。

我這個中途移居的在地人都有這層自我投射,更何況一輩子都生活在這裡的老住民,經歷山城的起起落落,那曾經是不夜的選煉廠,那過去燈火通明的所在,對他們來說,應該是更不一樣的滋味吧。

曾一度,我們更想要遷居台東濱海處,於是和山夫出發從宜蘭沿著海岸線往南行,就為找尋一個安居之地。當年花東猶不是人們瘋狂要移居的地方,也不會有土地上插著要出售牌子或仲介,得靠嘴巴問,收到的回應常常是訝異狐疑與從沒料想到居然有人要買房這事。

大海、海邊、海、海景。(圖/Pixabay)
作者曾想遷居台東濱海處,於是與山夫出發從宜蘭沿著海岸線往南行,只為找尋一個安居之地。(圖/Pixabay)

被當地代書帶進原住民保留地,來到河寬超過兩百公尺的溪邊,手碰碰一旁的溫泉露頭水,還不忘仰頭順著引路的土地代書所指的對岸遠方:

「有看到那兩個山頭嗎?」

「有有有……」

「範圍就從這個山頭到另一個……」

「這麼大?」

「是呀,確實那麼大,通通就一百五十萬……」

他操著原住民的口音讓人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不到二百萬買下兩座山頭,感覺很超值呀!

「那怎麼過去?」轉著脖子四處探尋哪裡有路……

「那簡單,你先蓋一座橋搭過去,然後再開一條路上去……」

聽了瞬間的熱血都凝滯了,蓋一座橋開一條路是要多少錢?

這一路的故事很多,最終我們沒有留在東部,成為西部來的人;我們雖渴望離開台北,但卻無法離開它太遠。一次工作中的休假日,與朋友相偕出遊山城,我們一路從九份、金瓜石最後來到水湳洞,聊呀聊的,突然覺得這個學生時代常來的山城好像是可以移居的地方。

記得那天晚上下著雨,在山城的小咖啡館裡,幾乎吃光了店裡能填飽肚子的食物,猶記著年輕老闆指向一個方向,有間屋子他舅舅曾經想買……

當時的我並未特別衝動,在那個方向的屋子,能見到海嗎?又在路邊,能有什麼期待呢?倒是有了個方向,可以搬到這山城海邊,而記憶中,這裡有間屋子要賣。

於是,山夫與我一放假就往水湳洞跑,我們最愛的,宿舍區面向陰陽海的景色,不純粹為了看海,而是那角度可以看到選煉廠遺址。猶記得小時坐著老爸的車出遊,每每經過陰陽海邊時,山城微弱的點點白光總是吸引自己的目光,說不出來的悲情與荒蕪感受,是什麼樣的人住在那裡?他們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沒想到多年後,我們來到了這裡尋尋覓覓,想成為這裡的一分子,成為這點點白光映照下的人。

*作者為新村芳書院山長與共同創辦人,好事國際文化事業有限公司負責人方本文選自作者新作《我的幸福在瑞芳學》(時報出版)

《我的幸福在瑞芳學》書封。(時報出版提供)
《我的幸福在瑞芳學》書封。(時報出版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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