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有《做工的人》一書、曾為監工的作家林立青也結識不少會去茶室的工人。在林立青看來,茶室的功能絕不是「性」,而是一個能傾聽人說話的地方──年輕人的休閒可能去酒吧夜店電影院、文青去咖啡廳,藍領工人與老人家的選擇則往往是茶室、百年前碼頭文化的延續,若不是有「小包廂」的特種行業類型,3–500元就可以坐一個下午有人陪聊天。
「大部份男人很無聊、你不會想跟他講超過20分鐘的話,但茶室小姐會願意聽你講你以為的人生道理、聽你聊當兵──她們的專業就是聽你講話,一邊聽還會一邊在旁邊『喔喔你待過陸一特(中華民國陸軍第一特種兵)好厲害喔』、『再講一次釀虎頭蜂酒的故事』!」林立青說。不擅聊天的男人平常講這些才沒人要聽,但在茶室,他們可以找到一片被傾聽的溫柔鄉。
茶室不只接住苦悶的男人、也接住難以在其他行業生存的女性,最常見的可能就是中年失婚或失業的女性。林立青見過的茶室小姐們有些原先是性工作者、也可能是基層勞工或家庭主婦,很多只有高中高職學歷,年過40要找工作就選擇極少,去茶室聊天、談話、陪伴便成為可能的工作機會。
如果沒有茶室會變怎樣?林立青很肯定:「這些女性會變得更弱勢,他們在茶室工作至少還可以靠自己人際資本、手機通訊錄叫客人來,但現在完全停掉了,而當他們不被主流社會承認、被封禁,就會墜落下去。」
「現在社會人跟人之間要有這樣的信任很難,但我們萬華不知道為什麼可以保有這一塊…」
如今主流媒體狂報萬華茶室多情色,於萬華進行社造的60年老店「涼粉伯」接班人辜凱鈴說,傳統純泡茶唱歌的茶室並不是這樣,特種行業是有小包廂、以較年輕外籍女子為主的「阿公店」為主;由於著名的「萬華茶室文化老街」是各種不同型態店家共存,也導致有不少人會將茶室與「阿公店」混淆,在地居民對茶室的反感可能也大多來自「阿公店」。
從小在廣州街夜市長大的居民阿柳(化名)便是深受特種行業困擾的住戶之一,阿柳說自己從小的家就離茶室、特種行業、賭場很近,他覺得傳統茶室沒什麼特別的問題,就像年輕人會去Bar喝酒、去東區夜店,老人家就去茶室泡茶聊天──但隨著時代變遷、原先在夜市打拚的公寓住戶經濟能力更好選擇搬走,住戶漸漸轉為不同類型的陪侍與特種行業外籍女子,各種困擾就來了。
一開始出現的新鄰居是做特種行業的中國籍女子,阿柳所住公寓的樓梯間開始變調,困擾包括垃圾變多、樓梯間滿是煙蒂、馬桶堵塞請師傅來看發現卡了滿滿樓上沖下來的保險套、小姐帶客人回房間半夜吵架打架、醉客來找小姐就隨地小便,甚至有小姐的情人因為吸毒死在樓梯間──有住戶試著勸導小姐卻變成一次次爭執,一個小姐搬走以後又來一個新的,問題總是平息一陣又再發生、一再循環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