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不能解決問題，政府本身就是問題」(Government is the solution to our problem; government is the problem)。「小政府」是雷根總統在1981年的就職大典上透過這句名言所要傳達的理念。而這句話也象徵了新保守主義「雷根革命」(The Reagan Revolution)的精神，其國內政策的核心原則為捍衛聯邦主義(federalism)—限制聯邦政府的權力—以及權力分立(separation of powers)、放任的經濟制度(laissez-fair economics)、捍衛個人自由(individual liberties)並提倡自立(self-reliance)等。許多專家認為雷根革命從1976年雷根與福特總統競爭黨內總統提名權時就漸成形，那它何時結束？
答案是現今—拜登政府在內政上終結了提倡小政府的雷根革命，宣示大政府時代的來臨。換言之，現在的美國保守主義運動正面臨40年多來的最低潮。
雷根革命的成功不在於它深深影響了共和黨，而是在於它亦顯著影響了民主黨。25年前民主黨柯林頓總統也欣然接受了小政府的核心精神，擁抱自由貿易、福利改革，以及財政紀律—柯林頓八年任期創造了總計630億美元的財政盈餘。「我們知道大政府並不會有一切問題的答案...大政府時代已結束...自我依賴與團隊合作並非是對立的價值，我們一定要擁有兩者。」這句看似保守主義者的發言是柯林頓總統所說的。然而，現在的保守主義卻受到了現任民主黨總統的大力駁斥；不僅如此，就連共和黨也漸遠離了保守主義所含的核心價值。柯林頓總統卸任後，兩黨開始駛離保守主義精神，朝向大政府邁進。
首先，小布希總統那強調美國世界霸權地位的威爾遜式外交政策開啟了兩場歷史許久的戰爭—阿富汗與伊拉克戰爭－而戰爭擴大了政府的職權範圍並顯著增加政府支出。其次，歐巴馬總統上任後先是推動了8000億美元的紓困法案、2010年通過了歐巴馬健保法案，與其他擴大政府職能的政策。雖然當時保守勢力掀起了著名的「茶黨運動」(The Tea Party Movement)，但是繼任歐巴馬的繼任者川普總統任內，美國政府的財政赤字卻是連年增加—2017年度赤字為6660億美元、2018年7790億、2019年9840億，2020年受到新冠疫情影響單年度達到3.1兆美元赤字—是二戰以來最高。當然，現今的民主黨早已經將柯林頓「保守主義搭配自由主義」的政策拋諸腦後，準備好要接續歐巴馬時代開始卻未完成的自由派政策。
拜登在上任100天內所通過的1.9兆紓困法案、提出的2.3兆基礎建設法案，以及最新的1.8兆「美國家庭計畫」(The American Families Plan)無疑是希望透過政府的力量重塑美國人的生活與改造美國的經濟。儘管共和黨人對於這些法案驚人的價格標籤避之惟恐不及，但卻難以用保守主義的財政紀律來批判民主黨。畢竟在同黨川普總統任內美國總共增加了7.8兆美元的財政赤字。若以民意角度來看，2009年歐巴馬總統推出的8000億紓困法案根據一份當時CNN的民調，只有54%的美國人支持；反觀現在拜登的1.9兆紓困法案根據一份昆尼皮亞克大學民調，有68%的美國人民支持。而拜登上述的其他兩項高價計畫也都享有過半美國人支持。從此可見，大政府的理念不僅有華府政治人物的支持，人民也相當買單。
共和黨的議員們在看到川普成功吸引許多勞工階層選民到共和黨後，根據華爾街日報/NBC聯合做的民調顯示，2010年藍領階級有37%認為自己是共和黨人，對上民主黨36%；2020年的數字是將近50%共和黨，只有18%認為自己是民主黨人－也漸漸開始提倡有違保守主義理念的政策以利鞏固藍領選民的支持：密蘇里州參議員霍利(Josh Hawley)提出「藍領紅利」(blue-collar bonus)來透過納稅人的錢資助資助低薪勞工獲取基準時薪－按通膨率調整後為16.5美元/小時；猶他州參議員羅姆尼(Mitt Romney)提議從婦女懷孕開始，以每個六歲以下兒童每月350美金、6-17歲每月250美金的計算方式給予每個家庭現金福利。雖然有部分共和黨人仍捍衛保守主義理念，批評這些計畫始共和黨無異於民主黨，但共和黨朝向「勞工階層的政黨」(party of the working-class)之路已難回首。
在雷根革命約莫於25年前達到高峰以後一直到現在，保守主義原則在內政上已漸被揚棄。如今反對黨共和黨已經不訴諸雷根總統提倡的保守主義理念來抗衡大政府；其目標反而是希望在重返執政後自己來掌舵這個大政府。拜登所提倡「建設美國的藍領藍圖」(a blue-collar blueprint to build America)的大政府計劃即便是由共和黨提出，也不會令人意外。
＊作者為國立政治大學外交學系雙主修韓語系、以色列阿巴埃班智庫亞洲政策計畫學人、大九學堂第二屆學員，本文原刊《奔騰思潮》，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