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近平「南巡」要求「改革不停頓，開放不止步」。時評人長平認為，更大的國際壓力換來中國更多的經濟開放並非沒有可能，但這不過是為了養出更強壯的「戰狼」而已。
「以一往無前的奮鬥姿態、風雨無阻的精神狀態，改革不停頓，開放不止步，在更高起點上推進改革開放。」習近平在深圳經濟特區建立40周年慶祝大會發表的講話中說。
頭一天，他還站在汕頭開埠區的街頭，面對假裝自發圍觀的群眾說：「我這一次到廣東來，就是進一步對國內外宣示，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人民會繼續堅定不移地走改革開放的道路……」
但是，很多人不相信他。
輿論強調他在潮州視察一家科技公司後說： 「我們現在遇到了一個百年未有之大變局，這種情況下我們要走自力更生的道路，就是自主創新的自力更生。」毛澤東時代的人們耳熟能詳的「自力更生」，幾乎就是「閉關鎖國」的代名詞。
他還在深圳說，「經濟特區要堅持『兩手抓、兩手都要硬』，在物質文明建設和精神文明建設上都要交出優異答卷。」在中共宣傳敘事中，「精神文明」就是愛黨愛國的愚民教育。
更重要的是，習近平上台以來，全面打壓言論自由，抓捕人權律師，為實現終身「帝制」而修改憲法，對西藏、新疆和內蒙古實行高壓統治，推行「戰狼」外交，被普遍認為背叛了鄧小平的改革開放方向，「開歷史的倒車」。
從「韜光養晦」到「有所作為」
和很多的人看法不同，我並不認為習近平在根本問題上背叛了鄧小平，沒有開歷史的倒車，而是沿著鄧小平鋪設好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飆起車來。在《長平觀察：習近平在倒車還是飆車？》一文中，我寫道：
鄧小平從來沒有隱瞞他的改革目的，而且反復強調「中國要有自己的模式」，那就是著名的「一個中心（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和「兩個基本點（堅持四項基本原則，堅持改革開放）」。簡單地說，就是一邊發展經濟，一邊鞏固權力，「兩手抓兩手都要硬」。更准確地說，發展經濟是為了救黨，維持中共的長期統治。
而且，「正是鄧小平為中國設定的發展模式，導致了今天官員濫權、腐敗叢生、法治倒退的政治現實。」
「兩手抓、兩手都要硬」幾乎成為鄧小平的口頭禪。僅六四鎮壓就可以證明，他在對付民主運動方面，一點都不比習近平手軟。也正是天安門屠殺闖關成功，讓中共自信再大的罪惡也無人可以奈何之。習近平對此作了最深刻的理解和領悟。
因此，面對國際社會的策略出現了變化。鄧小平要求「韜光養晦」，而習近平則頻頻亮劍。但是，要知道，韜光養晦的意思本來就是暫避鋒芒，「再看天時」。更何況，鄧小平不僅要求「韜光養晦」，同時還提出「有所作為」。2015年，《人民日報》組織專家論證，習近平的外交政策積極進取，把鄧小平的「韜光養晦」和「有所作為」進行了重新塑造，並非牽強附會。
更多經濟開放並非沒有可能
鄧小平明確提出「韜光養晦」外交策略，是在六四屠殺之後。也就是在肆意殺人之後，暫時收起屠刀。當時西方國家被中共殘暴震驚，紛紛制裁，鄧小平害怕重回毛澤東時代的孤立無援。他的「南巡」是在這樣的背景下發生的。
如今，人們嘲笑習近平搞假「南巡」，口頭上說要堅持改革開放，心裡卻要回到計劃經濟時代。
相比江澤民和胡錦濤來說，習近平更多接受毛澤東時代的教育，沒有做到「上完初中，再去打工」。但是，他同時也是在鄧小平時代成長起來的中共領導人。這就意味著，他秉承了維護權力的實用主義路線，而沒有任何原教旨主義的羈絆。開倒車也好，飆車也罷，都不是什麼主義或者信仰推導的結果。
因此，為了保住權力，變化並非沒有可能。連朝鮮的金家王朝都可以做到一會兒要談一會兒要戰，習近平領導的中共政權也會隨機應變。事實上，近年來中國在網絡技術、人工智能和數字貨幣方面的發展，很難說這不是某些方面的「改革開放」成果。在美國政府的強硬態度面前，中共外交已經有所收斂，從「打，奉陪到底」變成了「拒絕脫鉤」。
如果說改革開放是指政治上的民主轉型，那麼它從來就沒有過。鄧小平時代沒有，習近平時代也不會有。區別在於，鄧小平配合西方社會自欺欺人，習近平撕掉面罩而已。
因此，假如中國社會面臨更多壓力，習近平重拾「韜光養晦」，在更多經濟領域搞起真正的改革開放，我不會感到吃驚。
如果西方社會因此一片歡呼，再一次認為迎來「歷史的終結」，那將不過是再給中共三十年發展機會，養出更強壯的「戰狼」而已。
＊作者為中國資深媒體人、時事評論作家，現居德國。本文原刊《德國之聲》，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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