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文化到杯子蛋糕:《美國多元假象》選摘(2)

2020-09-08 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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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克萊大學裡的景致有許多美國文化的痕跡。(資料照,取自維基百科)

柏克萊大學裡的景致有許多美國文化的痕跡。(資料照,取自維基百科)

這看似無謂的訓誡背後真正的含意是:「不要碰觸政治正確的禁忌,不要違反種族、性別認同或玻璃心牢騷火藥庫中任何受到偏袒的類別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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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擔心右翼挑釁者米羅.雅諾波魯斯出現在他們面前開講,因此上街頭抗議;甚至更早之前,柏克萊大學就以視覺方式呈現該校已從學習場所墮落為受害者的溫室。在柏克萊校園的步行範圍內,既有學術世界消失的象徵,也有將其驅逐的多元化產業的象徵。

第一次到柏克萊法學院,看到法學院外牆上鑄有以現代主義包浩斯字體書寫的兩篇勸勉學子的訓文, 一定會驚歎不已。這兩篇訓文點綴了原本粗曠的建築外觀,使用的詞藻現在也已成為如此過時的文字。左邊是最高法院大法官班傑明.卡多佐(Benjamin Cardozo)於一九二五年在奧爾巴尼法學院(Albany Law School)發表的一段話:

你們將學習前人的智慧,因為在意見衝突的曠野中,他們已照耀出一條小路。你將學習人類的生活, 這是你必須安排的生活。而且必須知道要用智慧來安排。你將學習正義的戒律,這些都是真理,憑藉著真理你將得勝。這是高尚的事業、高貴的努力、功成名就的絕妙機會,我召喚你,並歡迎你。

好像這還不夠老派似的,入口右側是奧利弗.溫德爾.霍姆斯(Oliver Wendell Holmes)的訓言,卡多佐於一九三二年繼任了他最高法院大法官的職位。以下文字是霍姆斯一八八五年對薩福克律師公會(Su_olk Bar Association)的講詞:

當我想到法律的這些方面,我看到一位比繡在巴約掛毯(Bayeux)上的人更加非凡的公主,她永恆地在織布上編織著綿延不斷的過往模糊圖形,這些圖形太過模糊,以至於懶惰的人不會注意;而且也太過象徵性,只有她的學徒才能解釋。但對於有洞察力的人而言,這揭示了人類由野蠻孤立走向有機社會的奮鬥道路上,每個痛苦的腳步以及每次震撼世界的鬥爭。

如今沒有一間從零開始建立的法學院會在建築外部展示現這種情感。這種情感與盛行的學術意識形態相悖,就像十九世紀末刻在美國校園建築上的偉大思想家的名字一樣,清一色幾乎都是男性。當然, 卡多佐和霍姆斯光是使用「人類」這個單字,就是該被刪除的好理由了。

但同樣踰矩的是,他們認為過去存在著智慧,不是僅有歧視而已。他們把學習看成是英勇的開拓精神,著眼於超乎自我、過去以及現在的寬闊世界,而非專注於自身及想像的受害者意識。教育是對客觀知識的追求,把學習者帶入更廣闊的思想與成就領域。從風格上來講,卡多佐的崇高語調與他複雜的句法一樣過時,對於執迷於身分認同的當今大學而言,他勸人精通知識的想法太過「男性主義」中心和自鳴得意了。

霍姆斯為卡多佐的華麗語言風格,增添了古典神話與歷史傳奇交織的詩歌意象,這種引用典故的修辭傳統,早已從公眾話語中消失。霍姆斯的輝格黨(Whig)自由主義,視歷史為持續向上發展的過程,違反了當前的學術執念,是對西方社會的「他者」持續加以迫害。兩位思想家對法律的讚揚,都忽視了「批判種族理論」的教義,該理論標榜要揭露看似良性的法律概念中種族歧視的弦外之音;而且這兩人還要命地沒提到「包容」和「多元化」。

如今,柏克萊法學院的網站上沒有絲毫高昂氣息,最接近任何一點能讓人覺得崇高的一句話是以下陳述:「我們相信柏克萊法律學位,是讓本地和全球改變的工具。」卻沒說明過往的研究能提供我們什麼。

但是,最近離法學院幾呎之處出現了一堆陳腔濫調,與華麗的詞藻相比,進步主義意識形態的表達方式極為平淡,肯定能算是彌爾頓式的莊嚴風格。柏克萊大學的平等與包容部門,在總校區各處懸掛了垂直旗幟,提醒學生當代大學的首要任務:受害者也有階級之分,而且競爭可激烈呢,可分為有罪導致自己變成受害者和無辜的受害者兩種。每幅旗幟上都印有學生或學生服務官僚機構成員的照片,旁邊則引述學生或官員的話。此處的語句沒有抑揚頓挫、沒有神話意象,也沒有征服智識的勸勉。取而代之的是, 這些抱怨或懺悔片段充滿了身分認同政治中所使用的時髦術語。「 我承認權力和特權交織在我們的生活中。」二○一七年入學的亞裔女生起誓說。「 權力與特權」的「 交織」到底有多嚴重?答案出現在一面旗幟上,上面有一名反戴著棒球帽的黑人女學生及一名拉美裔男學生,他們共同敦促柏克萊「 創造一個與你不同的人可以生存的空間」(二○一八年,柏克萊成立一百五十週年的校慶祝賀海報,已取代大多數多元化旗幟,至少目前如此)。

你若天真地看待這些旗幟,就會認為柏克萊有很多「和自己不同的人」,甚至認為柏克萊拿著豐厚的知識和物質財富,來歡迎那些「和自己不同的人」。然而,這種誤解恰恰是柏克萊每年提供平等與包容部門兩千萬美元大筆資金,並配置一百五十名全職職員的重要原因:柏克萊對待被「他者化」的學生到底有多惡劣,需要花這麼多經費和人員,才能把這種觀念輸入學生腦中?

學生服務官僚部門的一名成員在標語上不斷釋放受到壓迫的訊息。「我會是勇敢而富同情心的盟友。」衛生服務部的班尼.加茲特(Bene Gatzert)如此宣稱。今日校園的教職員把自己視為英勇的抗爭者, 抵抗白人男性異性戀無處不在的壓力。「同盟關係」這種跟上時代的觀念,把校園分化成受壓迫者、受壓迫者的盟友以及壓迫者。如果你不屬於前兩者,那麼你就是第三類別的人。柏克萊這所美國最優秀的公立大學,擁有傲視全球的圖書館和實驗室,如果受壓迫的學生得要在苦難中求生存,就需要「盟友」 的支持。

柏克萊可能的壓迫者也提供了適當表態的自我矮化旗幟:「我會在說話和行動前三思而後行。」二○一六年入學的一名白人男學生如此允諾。這種自我管控的誓言通常是艾米.威克斯和賴利.亞歷山大(第十二章)所頌揚的資產階級美德,但是在當前的學術背景下卻意味著:「在開口說話之前,我會仔細研究加大官方所提供的微歧視清單,以免因為沒有留意到種族不同、關於成就或勤奮工作的價值觀不同,而不小心冒犯了他人。」

負責製作這些旗幟的官僚機構前負責人對這些旗幟發表了評論。擔任平等與包容副校長、年收入高達二十一萬五千美元的娜伊兒.史華德.納賽(Na’ilah Suad Nasir)敦促大家,要「尊重他人完整的人性」; 這種訓誡通常適用於調解想要進行屠殺的部落族人,或是交戰的部落。但是,這些柏克萊承平時期的學生,打從幼稚園就接受寬容和多元化的幼稚思想,竟然危險到會侵犯他人的人性,這個荒謬假設已超出日常社交互動的細微常態。這看似無謂的訓誡背後真正的含意是:「不要碰觸政治正確的禁忌,不要違反種族、性別認同或玻璃心牢騷火藥庫中任何受到偏袒的類別項目。」

副校長兼教務主任約瑟夫.格林威爾(Joseph Greenwell)表示,應該要「保持心胸開放並正直地傾聽」, 這種說詞也同樣卑鄙。令人作嘔的流行心理學創造出「正直地聆聽」這種說法,根本是學生服務官僚將自己定位為心理療程的引路人,而非在領導高等教育機構。學生抵達柏克萊後,對於最基礎的西方歷史文化一無所知,程度差到令人錯愕。柏克萊的這些大人們,應該要在學生畢業之前,對於能否盡可能地將知識塞給他們感到焦慮才對。但在旗幟運動中,知識匱乏的學生唯一可使用的學術資源,正如一名二○一五年入學的拉美裔學生旗幟上寫著的:「好好把握美國文化課的上課機會」。正如我們所知,美國文化課可是柏克萊的多元化要求呢!官方網站上這樣寫著:「這是更具包容性的課程,反映了美國的不同種族群體,」並且可以「與社區組織一起開展協同的社會正義計畫。」事實上,對於新生來說,更適當的訓誡應該是:「畢業之前,請多學些美國歷史。」

霍姆斯和卡多佐邀請學生進入學術的生活。多元化官僚則徵用了美國大學,邀請學生參加文化再教育營,在那裡可以招認自己的政治惡行,或是鉅細靡遺地描述自己的受害過程。後川普時代的神經崩潰, 是多元化官僚統治下的直接結果;人們對川普當選的反應,只會更加鞏固他們的地位,並加深假象,伴隨著學生和應屆畢業生進入外面更大的世界。我們不但沒有透過歷史遺產提供的最好知識,開展我們的心智並更加瞭解事物,反倒越來越狹隘地將學生依特徵劃分成承受各種不同委屈的群體。除了龐大的行政官僚體制之外,還有誰能從中受益呢?消失的遺產會被什麼東西給取代呢?

《美國多元假象》立體書封。(八旗)
美國多元假象》立體書封。(八旗)

*作者希瑟.麥克•唐納HEATHER MAC DONALD,著有全美暢銷書《警察面對的戰爭》(The War on Cops: How the New Attack on Law and Order Makes Everyone Less Safe,暫譯),也是曼哈頓政策研究所(Manhattan Institute)的研究員和《城市雜誌》(City Journal)的特約編輯。本文選自作者新作《美國多元假象:一味迎合種族和性別議題,使大學沉淪,並逐漸侵蝕我們的文化》(八旗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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