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嘉容觀點:向黎明駛去的美麗河船--火燒庄之後

2020-08-08 0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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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大學時,我的志願是爸爸跟哥哥幫我填的,可想而知,那是多麼不愉快的場面。我考得不好,媽媽建議重考,但我記得我二哥考大學時,因為要考法律系與爸媽衝突的可怕畫面,心裡認定就算我念什麼都沒有用,我只想趕快逃離這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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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四快畢業時,我偷偷去考了戲劇研究所,竟然考上。收到錄取通知的那一天,我打電話回家說考上研究所了,電話是我媽媽接的,她首先是驚喜,因為研究所是高學歷,接著是驚怒,因為戲劇是旁門左道、邪門歪道。從此我與家人,便在學業和工作上展開多年的角力。  

被困在回憶與想像的世界找不到出口。《美麗沉睡者》劇照,2011。(作者提供)
被困在回憶與想像的世界找不到出口。《美麗沉睡者》劇照,2011。(作者提供)

我投身於戲劇生涯,從一個學生變成一個業餘從業者,再變成專業劇場工作者,並以此維生。在志業和家庭、父母的期待之間,撕扯和張力十分巨大。一直到後來,我的事業、經濟各方面穩定了一點點,比較積極地和家庭修復關係,這個張力才慢慢地減低。

之四

二○一一年我做了一齣戲《美麗沉睡者》,邀請我父母來看。故事講述一群苦悶憂鬱的人,被困在一個小小的空間裡找不到出口,於是不停地跟自己的回憶和想像對話,扮演、詮釋、陷入,成為演戲、看戲的人,成為戲裡戲外分辨不清的幽魂。

不停地跟自己的回憶和想像對話。《美麗沉睡者》劇照,2013。(作者提供)
不停地跟自己的回憶和想像對話。《美麗沉睡者》劇照,2013。(作者提供)

戲的情節堪稱大膽,愛情、親情的對峙衝突都很強烈。為了表現負面的情感狀態,露骨的情色或衝擊場面都有出現,呈現人在情感迷失、價值錯亂之後的痛苦,以及為了尋找出口,置之死地而後生,對於舊世界毀滅的激烈性。戲的最終,這些角色走進了現實,看見黑白殘酷的世界當中,各種戰爭貧窮疾病死亡的痛苦,年輕的孩子們拿著槍,警察大規模地驅趕著群眾,空中的轟炸機掃射地面的人群。

外面的世界並沒有比角色原本封閉的世界更好,但卻更真實,可以參與,而且還是有可能改變。於是角色們拿著發出溫暖螢黃光芒的手電筒,在殘酷的黑白動亂世界之上晃動照亮著,走進觀眾席,和現場所有觀眾一起坐下來,一起觀看這個世界的現狀。

一盞燭光點起,然後一盞、一盞更多。《美麗沉睡者》劇照,2011。(作者提供)
一盞燭光點起,然後一盞、一盞更多。《美麗沉睡者》劇照,2011。(作者提供)

結局是溫暖的,手電筒和現場觀眾點起的LED蠟燭燈,讓整個場面充滿溫馨。我父親喜歡並且被感動了。父親說,他一輩子的工作是鋪橋造路、蓋電廠,為人謀福,這個戲也很有社會意義,能夠感動和鼓勵很多人,也是為人謀福。這讓我鬆了一口氣,父親竟然能夠包容戲中那些負面赤裸的尖銳描寫,看見這齣戲真正要傳達的意義。

二○一三年我又編導了一齣新戲《桃花與渡伯》,邀請父母來看。這齣戲的場景發生在月夜下的河水,有來自閩南地區,非常傳統美好的音樂身段和曲詞,也有設計團隊打造的極其美麗優雅的視覺服裝舞台。每個觀眾在戲劇最後都寫了一封信,送給自己心目中在意的某個人,在隨機中,交給不認識的其他人唸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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