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春天！回想三年前的春天，世界因北非起義而雀躍。但今個春天，大家都充滿疑惑，埃及特別令我們感到諷刺，送走了軍人政府，迎來民選總統，然後又把民選總統踢走，軍人在人民擁護下回巢。
阿拉伯之春另一諷刺現象就是新媒體，這包括社交網絡如臉書、推特 ( twitter ) 等。三年前大家認定社群媒體所起的革命作用，稱阿拉伯革命又是新媒體革命 ( new media revolution ) ，它被視為推動民主化的主要工具，這隨即引起西方學界爭取研究這個現象。
美國華盛頓大學詹姆斯·羅斯諾（James.N.Rosenau）在《全球變化及其理論挑戰：一九九零年後國際政治觀》一書中，提出的「兩枝世界政治」理論。何謂兩枝世界政治？這即以國家為中心的世界，和以多元行為體為中心的世界，而催生多元行為體的世界正是新媒體。
羅斯諾認為，冷戰結束使國際關係從「兩極」向「兩枝」格局過渡，而決定國家政局走向的正是該國的公民技能。他提出，在全球化的條件下，資訊技術革命、跨國社會交往和相互依賴的加深，正日益造就出一代政治上更為敏感、情感上更為自主的公民。
換言之，新媒體提高了公民技能，而公民技能就是能決定國家走勢的重要指標之一。
尼葛洛龐帝 (Nicholas Negroponte ) 在他的《數字化生存》一書裡，更樂觀地預言：「數字化生存有四個強有力的特質，將會為其帶來最後的勝利。這四個特質是：分散權力、全球化、追求和諧和賦予權力。」
為甚麼呢？學者們都指出，這由於數字化世界大部分為年輕公民，傳統的中央集權生活觀念將成為過去。民族國家本身也將面對全球化的來勢洶洶，而遭受巨大衝擊。
但現實又怎樣？社群媒體在北非革命的角色，是否受到學者和觀察家的誇大？三年後的今天，一目了然。有埃及人，這包括網路活動家 ( net activists ) ，開始懷疑新媒體，並指新媒體令社會兩極化，邁向分裂，他們稱之為new media devolutions (新媒體去革命化) 。
首先，社群媒體的作用其實會因時勢而有所不同，不可一蓋而論。無可否認，在獨裁高壓的政體下，傳媒受到官方攏斷，公民記者可以透過社群媒體突破限制，提高大眾的政治覺醒，釋放不同聲音，動員各方的力暈，而且還能把一場抗爭運動國際化，加強聲勢。
不過，這種社群媒體的性質在於速度，而且紛陳，易流於情緒化，甚至個人主義，因此如流水易來易去。在一個有民主多元元素的社會，社交媒體的聲音，便可能只流於那一剎那的激情，很快便給淡化，缺乏持久力，很難推動長遠的政治項目。
三年前，我在埃及認識一些博客朋友，當時他們對社群媒體這新玩意兒興奮極了，認為這給他們提供了機會，但在機會的背後，現在反之卻是個問題。
社群媒體製造了一個個不同的虛擬世界，各有追隨者，也自說自話，難以溝通，不然就捲入無休止的爭論，結果容易各走極端，社會不斷分裂，這就是目前北非後革命時代的狀態，新媒體作為民主工具漸失，未能保護民主的幼苗。
一位埃及博客朋友在電郵告訴我，他已不想再寫博客了。每天都有新議題，他為每天不同的議題疲於奔命，寫呀寫，罵呀罵，然後四方八面的聲音湧過來，把他掩沒，令他迷失。很少人會去思考國家的願景，宏觀的發展。換言之，社交媒體有可能走向自己的對立面，令公民質素下降，反過來影響民主發展。
看到此，我們是否會想到自己的城市？
回到香港，再望向埃及，問埃及友人，阿拉伯之春還會綻放原來的色彩嗎？不知道，或許在將來某個春天的時節裡。
漫漫長夜裡/未來日子裡/親愛的你別為我哭泣/前方的路雖然太淒迷/請在笑容裡為我祝福/雖然迎著風/雖然下著雨 …….. 。你問我何時「真民主」/我也輕聲的問自己/ 不是在此時/ 不知在何時/我想大約會是在春季！( 改編自《大約在冬季》)
對，我們在風雨中給與祝福，期待北非的第二個春天。
＊作者為香港新聞工作者，亞洲著名戰地女記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