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登山專文:中學西漸的第一人—被歷史遺忘的陳季同

2019-12-22 0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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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季同在當時就很清楚地意識到中國文化不應故步自封,應該走向世界,他說:「我們在這個時代,不但科學非奮力前進,不能競存,就是文學,也不可妄自尊大,自命為獨一無二的文學之邦。⋯⋯我在法國最久,法國人也接觸得最多,往往聽到他們對中國的論調,活活把你氣死。」其所以會如此,他認為「一是我們太不注意宣傳,文學的作品,譯出去的很少,譯的又未必是好的,好的或譯得不好,因此生出種種隔膜;二是我們文學注重的範圍,和他們不同,我們只守定詩古文詞幾種體格,做發抒思想情緒的正鵠,領域很狹,而他們重視的如小說戲劇。我們又鄙夷不屑,所以彼此易生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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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遺餘力地向西方宣傳文化,其用意在讓世界真正了解中國,讓中國能夠融入世界。他曾向曾樸談過如何消除中西文化的隔膜和誤會,他說我們首先應確立「不要局限於一國的文學,囂然自足,該推擴而參加世界的文學」的態度,然後「要參加世界的文學,入手方法,先要去隔膜,免誤會。要去隔膜,非提倡大規模的翻譯不可,不但他們的名作要多譯進來,我們的重要作品,也須全譯出去!要免誤會,非把我們文學上相傳的習慣改革不可,不但成見要破除,連方式都要變換,以求一致,然要實現這兩種主意的總關鍵,卻全在乎多讀他們的書。」

這種國際的眼光在當時可說是領先於許多知識份子的。當然它對於曾樸的走上研究、翻譯法國文學的道路,起了決定性的作用。在未來的三十餘年中,曾樸翻譯法國文學作品約有五十多種,他也始終未曾忘懷陳季同這位他的法國文學的啟蒙老師。

20191213-曾樸,蔡登山專文配圖。(作者提供)
曾樸翻譯大量法國文學作品,期啟蒙老師即為陳季同。(資料照,作者提供)

曾樸在給胡適的信中追述陳季同說:「我自從認識了他,天天不斷地去請教,他也娓娓不倦的指示我;他指示我文藝復興的關係,古典和浪漫的區別,自然派,象徵派,和近代各派自由進展的趨勢;古典派中,他教我讀拉勃來的《巨人傳》,龍沙爾的詩,拉星和莫里哀的悲喜劇,白羅瓦的《詩法》,巴斯卡的《思想》,孟丹尼的小論;浪漫派中,他教我服爾德的歷史,盧梭的論文,囂俄的小說,威尼的詩,大仲馬的戲劇,米顯雷的歷史;自然派裡,他教我讀弗勞貝,佐拉,莫泊桑的小說,李爾的詩,小仲馬的戲劇,泰恩的批評;一直到近代的白倫內甸《文學史》,和杜丹,蒲爾善,佛朗士,陸悌的作品;又指點我法譯本的意、西、英、德各國的作家名著。」可見其國際視野的眼光,在那個年代誠屬不可多得,也難怪曾樸讚其為中國「研究法國文學的第一人」。

今天臺灣的國中生在歷史課本的臺灣史部分,都可以讀到在臺灣民主國建立中,占有重要位子的臺灣布政使陳季同的名字。但是除了這一小段和臺灣有關的事蹟外,大家對陳季同的成就與貢獻,可說是茫然無知了。一個百年前傑出的文化使者,向西方傳播中國文化的先驅者,是不該再讓他湮沒無聞的,在他的法文著作陸續翻譯出版的今天,也是我們重新認識他的時候了。久違了,陳季同先生。

20191213-《情義與隙末:重看晚清人物》正書封,蔡登山新著。(新銳文創)
《情義與隙末:重看晚清人物》正書封。(新銳文創)

*作者為文史作家,曾製作及編劇《作家身影》紀錄片,著有《人間四月天》、《傳奇未完──張愛玲》、《色戒愛玲》等數十本著作。本文選自作者新著《情義與隙末:重看晚清人物》(新銳文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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