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照VS楊澤:抒情詩的出走與回歸 ──從《古詩十九首》到《新詩十九首》

2016-05-08 0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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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讀現代詩,錯過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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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照:楊澤第一次跟我見面的時候,我就是在這個階段——只要講到任何跟文學和藝術有關係的,我不自覺地都是從革命、社會,從下層結構的角度去談這些問題;而且那時對於台灣社會正在進行的改革,我有種罪惡感,因為曾經我們一起喝酒聊天、談革命的青年們,他們留在台灣經歷台大的「自由之愛」、政大的「野火」,然後聚集成為90年的學運;而我是個逃兵,人在美國。加上那份罪惡感,會讓我格外清楚覺得自己有責任:不能用文學的方式肯定文學。所以我當年寫的那些文章,基本上都是在試圖彌補:在台灣,為什麼我們看文學沒有一種社會的角度?而我要用歷史的、社會的角度來看文學──我猜,因為這樣,楊澤很受不了。

經過20幾年回頭,我也很受不了這樣的文學青年。但我今天可以這樣講,是因為20多年的時間過去,發生了兩件事在我自己身上。第一件事:台灣社會整個民主改變的巨大潮流,我走過了,剛剛好緣著政治漩渦的邊邊,慶幸地走過去了。這過程當中看到的太多,給我很強烈的教訓,以致後來可以很冷靜、帶著一點看幽默鬧劇般的心情回看這段經歷:包括我曾經當過民進黨國際事務部主任、幫許信良選舉,一直到我的老師杜正勝去當教育部長,還被指派許多有關教育政策的事情……我常半開玩笑地說:我把這段時間看作是對台灣社會應盡的義務、當兵當完了。所有跟政治有關的這些事情,在我年少的熱情當中,該盡的責任盡完了。

所以第二件事的改變,也就在於可以比較冷靜地看到,在那樣一個熱情的情緒當中,我如何強迫自己把原來對文學的很多看法都扭曲了;其中最重要、我花最多力氣進行檢討:對現代詩的認知與理解。

這20年來我重新認識現代詩,充滿戲劇性地回到當初的認識,安心地說其實15、16歲時我讀台灣現代詩的方式是對的;不應該到20歲時以為自己是錯的。所以這些年作為一個讀詩的人,熱愛詩的人,我盡一己能力誠實地做了幾件事:第一,重新評價台灣50、60年代的詩。到現在我可以大聲且無畏得罪所有年輕人,說:台灣現代詩最好的黃金時代,就是從1956到1965年。你們不要想再能夠寫出那樣的詩,因為那是有時代背景的,那麼好的詩已不復見。

再者,我試圖重新解釋,希望讓更多的人可以了解為什麼會有現代詩的產生;包括我堅持不用「新詩」這個字眼,對我而言它非常不精確,甚至是不好的詞,因為它失掉了「現代」這兩個字;這些詩重要的內在精神,在於它們的現代性。然而現代性是什麼?如何解釋?太複雜困難了。但是到現在我有充分把握去說服,像我昨天去台中演講:「尋找自己身體裡的詩人」,更重要的是副標題:「不讀現代詩,你錯過了什麼?」在以前,我絕對不敢下這樣的標題,可是現在非常清楚可以對自己和別人解釋說:如果你們不讀現代詩,你就這世人抾捔矣(閩語:一輩子都完了)。對這件事情的看法,走到了另外一個端點,實質上等於自己推翻了25年前跟楊澤吵架的那個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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