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夏季,台南、高雄地區再度於颱風過境時陷入嚴重淹水。安平、仁德、大寮、小港等地區,宛如水鄉澤國,居民撤離、工業停擺、交通癱瘓。面對災情,政壇與媒體的討論焦點多集中於地方政府防災是否即時、抽水站是否啟動,甚至於預警是否失靈。然而,若將問題僅限於「災後應變」,等同於醫生面對心臟病患者,只開止痛藥卻不治療根本病灶。事實上,台灣的洪患問題,核心並非僅是防洪設施不足,而是長年累積的河川淤積問題未曾妥善解決,導致「水無路可走」,終究只能「走進民宅」。
根據《2024年台灣水文年報總冊》記載,臺灣地形急促,超過39%為標高1000公尺以上的山地,河川自中央山脈向東西短距離出海,流域面積小但坡度大,極易形成「閃洪型」洪災。南部地區尤其如此,曾文溪、高屏溪、二仁溪等水系,不僅地質脆弱,且下游平原河道多為「淺床寬谷」型態,一旦泥砂堆積,河槽迅速淤淺,洪水容易氾濫。根據水利署的流量與懸移質監測,南部主要河川如七股、安平港外海浮標,2024年期間懸移質濃度數度飆高,顯示泥砂淤積問題持續惡化。
臺灣的河川治理,長期以「硬體優先、末端防堵」為主軸。從日治時期的都市排水設施,到戰後興建防洪堤、抽水站、攔河堰,政策目標多集中於洪峰「截流」。但這種模式忽略了根本的土砂治理。根據地質資料,南台灣的泥岩、頁岩地質,經豪雨沖刷,極易形成崩塌。上游崩塌未能及時處理,下游河道不斷淤積,最終將河床推高至「二層樓高」的「超額堤內河床」現象。以高雄二仁溪為例,根據2024年實測資料,其河床比十年前上升了約0.6至1.2公尺,致使一遇暴雨,水勢立即漫溢堤岸,形同「人為洪災」。
事實上,河川淤積問題早已是學界與工程界的「老問題」。臺灣屬於典型的「沖積扇快速演變型」,河道動態頻繁變動,治理難度極高。更有學者比喻台灣的河川是「活的地貌」,非傳統工程手段所能完全約束。但多年來,政府資源投入重心仍偏向「緊急疏濬」與「工程應急」,忽略了從流域整體角度的治理規劃。
加劇此問題的,還有山坡地的超限利用與土地開發失控。農業、林業、甚至風電、光電場的興建,導致上游集水區的保水能力急遽下降。根據林務署資料,台灣南部山坡地超限利用面積已超過法定規範數倍之多。非法掏砂、河道內營建廢棄物棄置,更使河道變成「砂石場」。這種「源頭失控」的局面,讓每次颱風不僅帶來洪水,更挾帶龐大泥砂,形成「泥流型洪災」。依據《2024年近海水文冊》記載,七股、安平外海的資料浮標顯示,2024年颱風期間,流速異常增高,對應的流向與高懸移質濃度同步出現,代表大量泥砂輸送至近海,海岸線亦隨之改變。這不僅影響漁港淤積與航道維護,也影響沿岸沙洲穩定,增加海岸侵蝕與地貌變遷的風險。換言之,河川治理若只看陸域,不顧出海口與近海環境,將是治標不治本。
政府雖有推動《水土保持法》、《河川法》等相關立法,並進行地方河川整治計畫,但實務上仍存在數個嚴重斷鏈: (相關報導: 夏一新觀點:總統颱風勘災恐成為反罷免的隱形助力 | 更多文章 )
第一,中央與地方協調失靈。河川治理涉及水利署、農業部、地方政府、內政部營建署、交通部航港局等多個單位,形成「各管一段」的碎片化治理。集水區屬於林務署,河道整治由水利署負責,航道淤積則由航港局處理,往往出現推諉、重疊甚至空白地帶。例如,台南安平港因河川泥砂淤積,港道年年清淤,但上游土砂治理卻因權責分屬而進展有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