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方面理解她的悲傷,但也清楚明白,歷史不會被遺忘,直到現在,她身邊仍有許多支持她的朋友,我也始終佩服她的勇氣,就算被激烈攻擊,依然積極參與這些重要的社會抗爭。在雨傘運動時,反對者在佔領區貼了許多葉寶琳的負面海報,讓她動輒得咎,但她仍然默默地跟大家一起開會、露宿街頭、與政府相抗衡,而我相信,葉寶琳的故事還很長,並不會因此結束。
(陳允中在菜園村重建區。水牛出版提供)
至於陳允中,在反高鐵抗爭結束後,他成為居民遷村的主要協助者,當菜園新村確定位置後,他便搬到菜園村旁的大窩村,跟居民一起面對未來的生活,陪伴他們面對困難,也鼓勵著他們。菜園村的抗爭讓他清楚了自己的使命,他會繼續為了這些迫遷者奮鬥,無論他們在哪裡。
年輕的抗爭者們一代一代陸續出現,陳允中也繼續用耐心去陪伴、爭取他們的信任、了解他們的想法。在雨傘運動之前,他常常花一整天的時間,參加學聯的活動,希望可以成為這些年輕人的朋友,跟他們一起抗爭。當學生決定罷課時,他同樣組織教師罷課,他所在的嶺南大學文化研究系停課兩週支持學生,他接著在佔領區開辦「流動民主教室」,主張罷課不罷學。
在佔領期間,我問他,為什麼沒有像朱凱迪他們一樣常跟學生們開會?他的回應讓我印象深刻,他覺得,自己雖然比起很多老人家開放,但是跟年輕人相較,還是很有包袱,他跟學生們說,如果需要我的協助,隨時來找我,而學生們做的決定,他都會支持。
「整個佔領運動有很多地方需要人出力,我可以在外面做更多事情,不要小看年輕人,不要太早定位。我以前很愛判斷人,這人可以,這人不可以,後來證明我都錯誤了。我們要重視每一個人,我想到過去在台灣,我也很邊緣,現在我在香港的社會運動很核心,成為很積極的人。我很喜歡『同行』這兩個字,陪著年輕人一起走。」
「我看到太陽花的范雲、邱毓斌,就更清楚我們的角色。」
我記得某天晚上,陳允中跟我說,再過幾年,他打算回家了。「離家不要超過三十年吧,你難道以後不會想回台東嗎?」
他打算回到馬來西亞,跟當地的原住民在一起抵抗財團的迫遷。他跟我訴說當地原住民長期受到壓迫的情形,情況艱難,而我知道他雖然對香港不捨,但總有一天會回去。
我理解他在香港所做一切的不易,這不僅僅是事情本身的困難,更有一個外來者融入當地過程中,可能遇到的所有辛苦,這些事情很難對外人道,但陳允中都熬過來,我相信,當他離開香港時,認識他的人一定都會覺得,他像是移民而不是回家,因為在他們心中,陳允中早就是當然的香港人了。
*作者任職於網路媒體,喜愛閱讀、新聞寫作,偏好政治、歷史、棒球、本土文學。本文選自《傘裡傘外》第八章,作者在書中訪談18人香港性人物,追索四代香港人的民主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