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有投訴嗎?」我問她,「或者太過失望就放棄心理諮商?」
「我不會想著要投訴,」她說,「我只想著,這個諮商師不行,我就換一個。反正他們的服務都很便宜,」說著聳聳肩,「我總能找到那個真正能幫助我的人。」
「你真的,」我說,「太厲害了。我這麽說你會不高興嗎?我覺得你的生命力好頑強。」
「我只是太需要幫助了。」她說,「我對心理學知識了解得越多,我就越需要幫助。你知道,很多心理學暢銷書都會說這些道理。比如我現在有問題,是原生家庭出了問題,是養育者出了問題。但這些書,我只覺得它們在教我恨我的媽媽。人總是會犯錯,是不是?但我看到的這些知識,只會讓我恨我的媽媽,恨我自己,從來不告訴我怎麽辦。」
所以她為了知道她要怎麽辦,在放棄電商平台以後,轉向了醫藥類手機軟體。「上面也提供心理諮商服務,」她說,「購買服務的話,就會有人來同你聊天。語音聊天或者文字聊天都有。」
她購買了一個雙周的服務,在這兩周內,她隨時都可以和一位「諮商師」聊天。
「有用嗎?」我小心翼翼地問她。
「有用。」她說,「但是你就想像,我是一個躺在病床上的將死之人,這個人剖開我的胸膛,用手捏著我的心臟,靠擠壓讓它跳動,那種類型的有用。」
這位陪她聊天的人,基本上是用了最嚴厲的詞語,斥責她懶惰、脆弱、沒有用,希望用這些話「打醒」她,甚至「激勵」她。
「我的心臟在跳動了,」她說,「但我不覺得我活著。」
「你不接受我也沒關係,我會繼續找其他諮商師。但請你不要傷害我。」
這之後她覺得自己好像一個孤獨的旅客,在一個人跡罕至的山崖失足跌落。沒人發現她已經在山崖底下不知死活地躺了許久,久得連她自己都快要忘記要醒來。
但是有一天,她醒來了。她摔得太疼太疼,她終於意識到要認真地為自己找一名真正的心理諮商師。
「你又要拯救自己了。」我說,「你太厲害了。」
「我躺在懸崖底下,疼得都沒有感覺了,但我不能一直這麽躺著。沒有人知道我躺在這裏,我要活下去,只能指望自己。」她說。「所以我挪呀挪,挪呀挪,說不定就能碰見拉了我一把的人呢。」
這是她生命力的觸底反彈。
她在簡單心理尋找諮商師的時候,是她為自己體重感到最焦慮的一段時間(「生活裏有什麽不值得焦慮的,對吧?」)。她下意識避開了那些在她的標準裡顯得「美麗」的諮商師,最後選擇的是一位看起來很圓潤很親切的諮商師。
因為她堅持認為,「美麗的人是不可能接納我的。我太醜陋,太不堪。」
她不知道該在要求欄寫什麽,就把自己之前的經歷一五一十全寫下來了。在經歷的最後,她寫,「如果您覺得我不合適,您不知道怎麽處理我,沒有關係,我會繼續找其他諮商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