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華觀點:從澳洲華裔作家被捕,看中國文人的歷史宿命

2019-02-01 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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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洲華裔作家楊恆均在中國被捕。(來源:微博)

澳洲華裔作家楊恆均在中國被捕。(來源:微博)

《史記 魯周公世家》記載周公旦:「一沐三捉發,一飯三吐哺,起以待士,猶恐失天下賢人。」曹操曾經在《短歌行》中寫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劉邦打敗項羽後,大宴群臣時說:「此三人者(張良、蕭何、韓信),皆人傑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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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來,文人是安邦定國的寶貴資源,也是先知先覺、推動社會改革和發展的重要力量。學而優則仕是大部分文人的理想信念,金榜題名、出將入相才算完成自己的使命,就算不能居廟堂,也要以天下為己任。范仲淹曾經說過:「不為良相,願為良醫。」近代以降,原先學醫的孫中山、魯迅看到國家落後、民族不振,先後棄醫從文。

中國文人最好的年代

當人類生產力發展到一定程度,出現了社會分工,一部分掌握大量生產資料的人率先可以從社會勞動中解放出來,專門從事文化藝術,文人自誕生以來就是為政治經濟服務。先秦時期,國家取士一般按照世襲制和食客制,漢代有了由地方逐級推薦人才的察舉制,曹魏時期,陳群創立了九品中正制。在吸納和改進了前朝的選拔人才制度後,隋煬帝開創了對後世影響深遠的科舉制度。一千多年來,它用一種相對公平的方式,讓除了商人以外的社會各階級都有向上流動的機會,也為歷代輸送了大量股肱之臣。

科舉制度對不少文人來說是實現理想的一塊敲門磚,後來科舉制度的八股取士早已束縛了讀書人的思想,就算成功進入官場,提出的政策也要引經據典,萬般不離祖宗之法,這恐怕不是屬於文人最好的時代。

常言道:「時勢造英雄。」 中國人才輩出的年代大都在亂世,春秋戰國時期有百家爭鳴,魏晉南北朝時期又是一場思想文化的大解放。相反國家統一、沒有戰事,中央集權必然得到加強,思想文化領域也會嚴控,獨尊儒術、罷黜百家,文字獄也就來了。

而春秋時期,大大小小的諸侯國有幾十個,每個國家都可以奉行自己的意識形態。為了富國強兵,佔據優勢,各國都需要延攬人才,按照現在話來講:任何競爭歸根到底都是人才的競爭,當年也是如此。人才的競爭,不可避免地推動了思想文化的繁榮,所以有了諸子百家,他們都希望自己的思想找到一塊試驗田。

春秋時期,除了思想文化的繁榮,人才的流動也是不受限制的,今天比起來都有些自歎不如。孔子的仁愛思想在自己的祖國不受重用,他於是帶著弟子周遊列國,推銷儒家思想。這樣的例子其實很多,伍子胥是楚國人,但是他受到吳國國王的重用,呂不韋是衛國人,卻成為了秦相。東漢末年,群雄割據,謀士如果沒有受到重用,也可以拂袖而去。

當時的這些思想家和謀士不會像今天一樣污蔑為不愛國或叛徒,他們和今天在不同公司之間跳槽無異,不過是希望找到自己的用武之地,畢竟當年的諸侯國和割據政權,還是華夏一家。若是說這些人太投機,忠誠度低也不見得,曹操故友陳宮,因為曹操的殘忍棄他而去,後來到了呂布帳下,呂布被降後,他本可以向曹操服軟保一命,卻慷慨赴死。

亂世的文人比起和平年代的文人,不僅在思想上更自由,也保住了文人的氣節,這還不是最好的時代嗎?

戰國長城遺址。(圖/澎湃新聞提供)
亂世文人反倒能保氣節?圖為戰國長城遺址。(網路)

中國文人的毛遂自薦

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很多時候,中國文人要遇知音,也需要毛遂自薦,畢竟酒香也怕巷子太深。

毛遂自薦的方式很多,有高下之分。下者,不管對方何種需求,強行推銷自己,遇到來者不拒的豪門,勉強延攬為門客,最起碼解決了溫飽問題,但是如果沒有超群的本領,很難有出頭的日子。中者,在對方最需要某種人才的時候,找準時機,展現自己。歷史上,這類成功人士也很多,比如被譽為中華廚祖的伊尹 ,他原是有莘國陪嫁奴隸到商湯那裡的廚師,但是他有遠大抱負,不甘作奴隸,於是利用向商湯進食品的機會,向商湯分析天下形勢。商湯很欣賞他,便取消了伊尹奴隸身份,並提拔為「阿衡」(相當於宰相)。上者,通過別人在適當時機來推薦自己。歷史上,徐庶向劉備推薦了諸葛亮,才有了後來的三顧茅廬。韓信因為在項梁帳下沒有獲重用,投靠了劉備,但是很長時間內是管理倉庫的小官,後來遇到蕭何,認為他是將才,大力向劉邦舉薦,終獲重用。

由此可見,文人的圈子還是很重要的,通過別人來推薦自己會更有說服力。今天的中國,作家有作家協會,美術家有美術家協會,如果你進不去的話,只能算是一個不入流的作家和美術家,很多機會也會與你失之交臂。

中國文人的艱難抉擇

今天我們熟知的唐詩宋詞大家,諸如唐宋八大家、李杜、小李杜,他們基本上都有做官的經歷,也幾乎都有政治失意時期。韓愈曾經被貶為潮州刺史,柳宗元相繼被貶永州、柳州,李白晚年流放夜郎。

文人入仕後,幾乎都會有內心的掙扎,面臨艱難的抉擇。天下畢竟不是聖賢書上描述的那般大同,當朝廷的利益和百姓的利益發生了衝突,該站在哪邊?當眾人皆隨波逐流順應潛規則,你還能清醒堅持正義嗎?當個人利益和國家利益發生了衝突,又該如何抉擇呢?

當我們知道這些兩難,也許就能理解唐詩宋詞裡那些壯志難酬、賢而被疑、忠而被謗的愁緒了。

為了愛惜自己的羽毛,入仕後的文人也許可以像陶淵明那樣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抑或是仿效竹林七賢縱情酒色、放蕩形骸。可是他們的歡樂縱情外表,恐怕難以掩蓋壯志難酬的哀傷。

出身東晉望族的陶淵明也許可以不為五斗米向鄉里人折腰,那些出身平常百姓家,又不事生產的人,如何能保持這樣的氣節呢?文人自古以來幾乎都擺脫不了為政治服務的命運,這是悲哀也是無奈。

最近一位澳洲華裔作家,因為涉嫌間諜罪,被中共逮捕。翻開他的簡歷,正如他的間諜小說一樣,充滿了傳奇。他2000年以前在中國體制內和外資企業工作,2000年加入澳洲國籍,自稱民主小販,在中國網路上宣揚民主,影響力不可小覷。他不僅在海外民運中有影響力,也經常結交左派人士,甚至娶了一位極左老婆,他的政治立場令人琢磨不定。

根據維基百科的介紹,2014年12月他還被任命為了國際新媒體合作組織主席,此組織成員單位多為中宣部投資或者直接控制的海外華文媒體。

據一位自稱和楊認識的人在推特上說:「楊曾經和他炫耀說他在微博上有幾十萬粉絲。」 他不服氣說:「有一天牆倒了,我的粉絲肯定比你多。」

其實,我們不難發現,楊是不少文人歷史宿命的一個典型。楊也許真的內心嚮往民主,希望成為喚醒民眾的精神領袖,但是他又不敢公然得罪朝廷,如果進了黑名單,他很難再去影響那可觀的十四億市場。

楊的微博曾經在十九大期間被封,此後他幹起了代購的生意,還開了培訓班,不難發現這是他為了維持生計。楊出事後,受到很多海外民運人士的攻擊,但是很多外海民運人士也經常陷入騙捐的醜聞。

這個世界也許真的有很多無奈,如果我們不能適應環境,也許可以改變自己,改變不了自己,可以嘗試改變環境,如果都做不到,那真的要找個世外桃源過自給自足的生活嗎?

元末的顧炎武身為文人,卻厭惡「文人」,他常引宋人劉摯之言:「士當以器識為先,一號為文人,無足觀矣。」

*作者為流亡海外寫作愛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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