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志清擁有的文人獨立精神,令中國文友淚流不止:《尚未塵封的過往》選摘(1)

2016-01-21 0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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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時候的吳祖光(中國劇作家)與妻子新鳳霞。(南方網)
年輕時候的吳祖光(中國劇作家)與妻子新鳳霞。(南方網)

捧讀這封充滿關懷的來信,真正是汗如雨下。我就在想,偉貞說話做事都謹慎,夏公打聽韓秀何許人的時候,偉貞恐怕祇說了聯副小說作者這一小段,背景方面,恐怕也只是提及駐節美國駐聯合國使團以及稍早駐節北京美國大使館這兩段,所以,夏公會說我在北京的時間「又不太長」,於是驚奇於我這個「洋人」的中文「這樣好」、「實在流暢」。以為是我「關心」與「研究」的結果。夏公是極敏銳、極聰慧的長者。我自然應該實話實說,我這個「洋人」在兩歲的年紀便去到中國,並且再無洋人的呵護,直接地浸泡到中國人的汪洋大海之中。除了江南的兩年之外,北京的十四年、山西的三年、新疆的九年、重返北京的將近兩年,如此這般,近三十年的時光,不但中國話講得好是應當的,中文寫得流暢也是應當的。在那三十年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是怎樣與許多的中國老百姓同呼吸共命運的,在我十月八日的信裡完全沒有提,在後來給夏公的信裡也都沒有提。我在想,遲遲早早,謎底總是會揭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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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下班之後〉,這篇不算太尖銳的小說,夏公卻看得十分仔細。關於「縫衣廠」,我的「熟悉」是再自然也沒有的事情。我在三十歲的年紀進入這家工廠,在一年多的日子裡,李玉靜、秦芳、李師傅,這些人物就和我整天地面對著面,我知道她們的喜怒哀樂,我了解她們的困頓與掙扎。誠實書寫並非難事,但是,也並不需要跟夏公說太多,老人家絕對不需要聽這麼多苦澀的故事。

當年夏公看到的只是這些小說的雛形。是一腔熱血的產物。到了新世紀,這些文字才得以細細推敲,重新擺放,找到更好的表現方式。然而,到了這個時候,夏公的健康情形已不復當年,我絕對沒有任何理由請他看書信以外的任何文字。然則,在我修訂這些小說的時候,卻常常想著夏公對於華文小說的期許,以此要求著自己。這是後話。

關於祖光先生「退黨」一事,我心中有數,關於短篇小說〈電話〉,我也知道祖光伯伯的觀感。因為就在這一年的六月底我已經收到了祖光伯伯和鳳霞姨一九八七年六月十四日的來信。這封信用藍墨水寫在普通的信紙上。整封信的口氣完全是這兩位長輩一向的直率、坦誠、熱情、一針見血。

來信收到多日,今年從一月起風聲鶴唳,大亂了一陣。我先後接到的電話、信件,以及來訪慰問的客人至今不斷。我卻自始就沒有把這陣風放在心上,事情果然是再而衰,三而竭。看來那幫瞎胡鬧的傢伙,又扮演了四年前的類似角色,化成輕煙而散了。這真乃我國我黨的極大進步,假如放在五十年代或六十年代,你現在肯定找不到我了。你要寄我的「第五期」,我早已看到了。你寫的〈電話〉刊登在《聯合報》上的,我也看見了。是姊姊從台北轉美國寄來的,她們猜想「吳伯伯」是我,猜對了。令公子真漂亮,將來必是個英雄人物。知道你全家興旺快樂,十分高興。佐齊十分可愛,我們非常想念他,想念你們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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