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心屏專欄:《赤心巔峰》 看見中央山脈最真實、多變的臉

2023-12-22 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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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明政(左)與周青(右)在中央山脈的腳蹤,呈現這座大山最真實的面貌。(活水文化事業有限公司提供)

古明政(左)與周青(右)在中央山脈的腳蹤,呈現這座大山最真實的面貌。(活水文化事業有限公司提供)

我看紀錄片《赤心巔峰》時,全程屏息目不轉睛,隨著兩位主角在中央山脈之巔的腳蹤而懸著一顆心;那陡上的坡、崎嶇破碎的瘦稜處處危機,要以最快速度安全通過如此險徑得需要多少苦練和勇氣,除了兩位高手,想必攝影師也功夫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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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山脈的臉未必是漂亮的,一般上山拍的都是大景,像國家公園的月曆都很漂亮–藍天白雲、青翠的山林草坡、筆直的神木…,但這部紀錄片裡呈現它考驗人,當我們的身體備受煎熬時,看到中央山脈的臉才是真正的、多變的臉,透過古明政與周青的故事,幫助我們看見中央山脈的另一張臉。」

常年拍攝紀錄片的導演楊守義,對中央山脈並不陌生,只是從未以中央山脈為主角,拍攝它龐大的身軀;因此當「山頂狼」古明政和「越野一哥」周青為了挑戰中央山脈大縱走來找他時,讓楊守義非常興奮,「既有選手願意自我挑戰,又可完整記錄中央山脈全貌,這是很少見的機會,將會是非常有層次的作品,我很快就答應了!」

何謂「中央山脈大縱走」?這次兩勇腳是從北到南,由北一段的勝光登山口起登,上審馬陣山、南湖北山…,最後通過南一段的卑南主山,終點在藤枝特生中心,全程三百多公里走在中央山脈主脊;這樣的長程縱走,山友多以分段方式、分好幾次完成,綽號「山頂狼」的越野高手古明政卻想以十天挑戰「最多山頭、最高爬升、最長距離,但最少天數」的目標,他找了有「越野一哥」之稱的周青做伙挑戰。

古明政(右)和周青(左)在正式挑戰前經過兩年多的籌備才展開這場行動,圖中的知名登山家雪羊為紀錄片編劇(活水文化事業有限公司提供)
古明政(右)和周青(左)在正式挑戰前經過兩年多的籌備才展開這場行動,圖中的知名登山家雪羊為紀錄片編劇(活水文化事業有限公司提供)

年近六旬的古明政本業是開修車廠,四十歲才開始運動,屬「土法煉鋼」型的運動員,以平日的板金、修車工作練出一身肌肉,閒暇時到中興大學跑步訓練,在導演的眼中是「在六十歲時向自己的生命提案、奮勇向前,非常有趣」;跟古明政相差近三十歲的周青則以科學化訓練鍛鍊自己,兩人的運動養成截然不同,他們有可能完成這一趟艱難的高山任務嗎?是楊守義拍這部紀錄片的核心。

楊守義十多年來都是與跨國電視頻道合作拍攝紀錄片,內容以科普為主,「我喜歡科普、喜歡提問,而答案就需要科學論述回答;這個世界很有趣,世界的形成和誰讓世界運轉,每個細節都有其邏輯,透過科學家揭密,是故事的旅程。」

過去較少接觸冒險題材,他覺得這次縱使挑戰沒有成功都是好故事,把勇腳努力的身影和中央山脈的輪廓記錄下來就夠了。

兩位挑戰者為了能締造史上最佳記錄,正式挑戰以前和團隊進行了兩年多的路線規劃和場勘、補給測試、準備;要完整記錄這樣的過程,攝影師的身手也得夠強。楊守義以前拍攝雨林時曾特別訓練團隊爬樹,以便在樹上拍攝,這次跟隨兩位勇腳長時間在山徑縱走,得快速移動,「攝影師必須擁有戶外運動經驗,心肺功能必須夠強、體能輸出必須穩定,除了正規攝影師,還特別選了好幾位國際級越野選手,以三年時間教導他們如何攝影、跟兩位挑戰者對話。」

古明政和周青攀爬跑走於陡峭的山脊,攝影師得追得上他們的腳步才行(活水文化事業有限公司提供)
古明政和周青攀爬跑走於陡峭的山脊,攝影師得追得上他們的腳步才行(活水文化事業有限公司提供)

通常天還沒亮拍攝團隊就抵達登山口,但為了等待適合的光線,有時一整天都沒有移動。沒有計畫、大量變化,才是中央山脈的常態,團隊隨時滾動式應變。

而當兩位主角古明政、周青的正式挑戰開始,按下碼表的那一刻,總共出動五組攝影人馬,每組跟拍兩天換下一組上陣,全程陪跑、攝影,還不能影響兩勇腳的行動,可說是另一場挑戰。

既然是以破紀錄為前提,分秒必爭,兩位勇腳盡全力攀爬跑走並不等人,攝影師得追得上才行;在不斷移動過程中,為保持畫面視覺上的穩定,雖有攝影機穩定器,拍攝時攝影師仍要穩定自己的呼吸和身體動作。為了安全,兩位選手和攝影師身上配戴inReach無線發報器,每五分鐘送訊號到衛星,畫面再傳回電腦,讓工作團隊隨時掌握動態。

「山上發生的事,當下只有兩勇腳和攝影師知道;古大哥有段時間超前,看不見身影,團隊透過定位點掌握動態,定位點也可發簡訊,透過衛星傳送到電腦,萬一發生意外,後勤補給隊伍就要變身救援團隊…。」而八支補給隊伍也都是經過長途跋涉,翻越重重山頭才能完成每一處補給站的任務。這場可謂史上最大規模的山岳行動,從策劃到實踐的幕後簡直也可以成為另一部紀錄片。

以十天為目標,日以繼夜,驚心動魄的挑戰,最後古明政和周青以雙腳寫下驚人成績–僅8天16小時54分,通過40座百岳、綿延332公里的山徑。古明政事後在臉書記載:

最高爬升32691m

最多下降32896m

最長距離332.99k

最短時間8天16小時54分

2022 年 10 月,古明政和周青以8 天 16 小時 54 分的成績完成中央山脈大縱走挑戰,創台灣山岳史上紀錄。(活水文化事業有限公司提供)
2022 年 10 月,古明政和周青以8 天 16 小時 54 分的成績完成中央山脈大縱走挑戰,創台灣山岳史上紀錄。(活水文化事業有限公司提供)

兩位挑戰者的紀錄震撼山友界,而對於導演而言,這也是楊守義拍片的里程碑。以往與電視頻道合作,觀眾輪廓和收看時段極精準,拍攝手法與影片定位清楚,行銷由電視台負責更不是問題;電影卻是另一種思考,觀眾是從來不認識的人,紀錄片的表現方式任導演形塑,楊守義形容是「一條新的路」。

除了真實的山景,楊守義特別運用紀錄片中少見的3D動畫讓中央山脈「藝術化」,為此他啟動募資,募得三百多萬製作3D山岳圖。他說,「透過電腦動畫呈現每座山的峰值,貼上表皮,再加上電腦運鏡,中央山脈的峰峰相連看得更清楚,做出這樣電腦高畫質立體圖是創舉。」

楊守義一直希望以台灣人視角記錄中央山脈神秘而美麗的臉,《赤心巔峰》圓了他的願望(活水文化事業有限公司提供)
楊守義一直希望以台灣人視角記錄中央山脈神秘而美麗的臉,《赤心巔峰》圓了他的願望(活水文化事業有限公司提供)

兩位勇者的內心世界,部分也以動畫呈現,「以手繪動畫呈現內心恐懼或死亡一線間的緊迫性,也以可愛動感的偶動畫呈現中央山脈這三百多公里的故事。」如同兩位主角這次成功挑戰了自我,最終楊守義也完成了紀錄片以電影形式上院線的挑戰。

「中央山脈是大家熟悉的名詞,承載許多生命奧秘,為台灣抵擋風雨、積蓄水源、孕育山林成長,成為保育類動物的棲地,然而國人並不實際瞭解中央山脈;我以它為主角,呈現這座山,我覺得是成功的。」

除了紀錄片以外,《赤心巔峰》也以書的形式詳細描述這八天多的挑戰過程,古明政和周青日夜面對令人敬畏的山徑和天氣變化,兩人的磨合、體能和心智都繃到最高點,讀來令人有身歷其境之感。楊守義期待,「大山就在那兒,我們卻很少以它為主角或背景、場域來呈現台灣的故事,《赤心巔峰》是第一個,後面的創作者可以接力來做。」

紀錄片《赤心巔峰》導演楊守義用鏡頭收納中央山脈百岳,以影片和書說出這座山的精彩故事(圖:作者提供)
紀錄片《赤心巔峰》導演楊守義用鏡頭收納中央山脈百岳,以影片和書說出這座山的精彩故事(圖:作者提供)

聆聽趙心屏《人生從此不一樣》podcast專訪楊守義(約33分鐘)

*作者為資深媒體人,前台視、東森主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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