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承恩專文:莫忘香港的真實名字

2023-11-11 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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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慶祝回歸中國26週年在街頭懸掛中國國旗與香港特區旗。(美聯社)

香港慶祝回歸中國26週年在街頭懸掛中國國旗與香港特區旗。(美聯社)

二○○二年二月的第五十二屆柏林影展,是電影史上獨特的時刻:宮崎駿導演的《神隱少女》,與另一部英國愛爾蘭合拍片同時獲頒金熊獎,成為首部獲得主要國際電影獎項的動畫。不過戲劇藝術的本質,就是虛幻與真實之間的皮膜:演藝人員運用想像力,透過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虛構,指涉真實人生中的各種悲歡離合。戲劇既是天馬行空的幻象、亦是世道人生的影子,如此方會成為雋永的藝術。要達到這種層次,誰說非要靠真人演出不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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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齣影片欲講啥物款ê代誌?話說少女荻野千尋除父母搬家途中,誤闖神明的世界。荻野夫婦因為貪吃而被變為豬隻,千尋雖然沒有和父母一起用餐,可是她的元氣卻也逐漸消逝。最終白龍出手相救,並教她到湯婆婆的浴場打工。但湯婆婆卻訂下苛刻的條款,藉著剝奪千尋的本名,意圖讓她一直為自己工作下去。幸而千尋再得白龍幫助,到豬舍探望父母後,又從同學的道別信中找到自己的名字。這畢竟是二十多年前的老電影,筆者在此也無妨劇透,原來白龍與湯婆婆簽過契約,自此忘掉自己昔日的名字,成為浴場壓迫結構的一部分,並因為幫助湯婆婆偷竊而受到詛咒。其後千尋為求解開詛咒,與新結識的朋友踏上冒險歷程,又令白龍喚起了自己的名字。人類憑著記憶,反倒為神明帶來了救贖。

哪裡有壓迫,那裡就有抵抗,威權以遺忘殘害蒼生,庶民以記憶追求解放。《神隱少女》以魔幻的神話故事,道出人世間權貴與民眾圍繞著回憶的角力;在虛實皮膜的另一邊,則有林慕蓮的偵察報導。在《重返天安門》,作者圍著中國這個老去的國度、在天安門屠殺的事實與真相當前,探討記憶與權力、遺忘與順從的大哉問。林慕蓮對共產黨政權不無批判,卻未有陷入「政權愚民」的俗套,事實上中國民眾本身,與北京政權同樣是問題結構的一部分。比如是第四章論及的Feel君,這位大學生到香港旅遊時,曾經很認真地去探索天安門屠殺的真相,甚至也有過一些思考。可是他回到中國後,看到校園宏偉的建築、考慮到順從與叛逆之間的利害關係,來之不易的啟蒙,也就一點一滴地消逝。最終他與大部分中國人一樣,為了事業的前景而刻意選擇遺忘。Feel君甚至不惜以今日之我打倒昨日之我,學懂如何為北京政權的暴行開脫,甚至嘗試申請加入共產黨。

Feel君的轉向,也許可以歸咎於黨國資本主義的壓制:要麼是繼續在社會底層掙扎求存、要麼是與權貴共享經濟高速增長的成長,這種體制上的壓力對普羅民眾而言無疑就如千斤頂。可是Feel君在一絲愧疚之餘,卻也同時展露出無法掩藏的自豪感。五千年中華錦繡文明的神話,再加上在所謂「百年屈辱」當前對富強的執迷,使帝國崇拜不知不覺間成為十四億中國民眾的共同信仰。隨著中國在二十一世紀擺出「大國崛起」的姿態,戀慕帝國榮光的中國人,就流行起敬奉北京政權的拜物教:個人自由在實現偉大復興的中國夢當前,都是微不足道的;順著帝王之道共享做中國人的榮耀,才是識時務的俊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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