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國大戰略-歷史課》以色列崛起背後的陰影!巴勒斯坦人控被摧毀一切:我們唯有反抗

2023-06-30 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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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利恆附近的隔離牆,這座高聳的水泥牆,綿延長達700多公里,高達10公尺,上方還加裝鐵絲網。(顏麟宇攝)

伯利恆附近的隔離牆,這座高聳的水泥牆,綿延長達700多公里,高達10公尺,上方還加裝鐵絲網。(顏麟宇攝)

以色列政府自2002年起在約旦河西岸興建隔離牆,以阻止來自西岸巴勒斯坦人的攻擊事件,不過,這座高牆把西岸部分土地納入以色列的領土內,衝擊許多巴勒斯坦人的生活。以巴的衝突點當然不只這堵高牆,背後的百年恩怨,請聽巴勒斯坦人親口述說。

以色列國土面積只有台灣的6成,且其中3分之2是沙漠,人口只有台灣的4成,水資源更僅有台灣的1成,這樣一個先天不足的中東小國,卻在科學、軍事、創新創業、文學藝術等領域均有卓越表現。以色列的成功經驗,能為台灣帶來什麼啟發?《風傳媒》採訪小組遠赴以色列,逐一採訪諾貝爾獎得主、國會議員、億萬富豪、新創企業家、智庫負責人與學者,透過《小國大戰略》專題,為台灣上8堂「以小搏大」的策略課。

任教於伯利恆大學的科學家昆西耶(Mazin Qumsiyeh),出生於伯利恆,他們家族數千年來世居巴勒斯坦,他在美國獲得博士學位,他的另一半是來台灣的章學芳,為美國執業會計師。2008年昆西耶決定回到家鄉伯利恆定居,薪水從原來6位數減為3位數,有時甚至歸零;儘管經濟上損失很大,卻是這輩子最好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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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耶路撒冷舊城區開車到耶穌誕生之地伯利恆(Bethlehem),距離不到10公里,途中要經過邊境檢查站,過了檢查站進入伯利恆,這兒屬於巴勒斯坦自治政府管轄區,以色列猶太人不能進入這個地區,外籍觀光客則不受限制。不過,回程從伯利恆回到耶路撒冷,每輛車要經過嚴格地安檢,一堵就是一個小時,直到半夜仍是燈火通明。

20230605-以色列專題,伯利恆,以色列檢查站。(顏麟宇攝)
從耶路撒冷舊城區開車到耶穌誕生之地伯利恆,途中經過邊境檢查站。(顏麟宇攝)

《風傳媒》採訪小組6月初來到伯利恆附近的隔離牆,這座高聳的水泥牆,綿延長達700多公里,高達10公尺,上方還加裝鐵絲網,如今成為塗鴉藝術家的畫布,牆上畫滿許多嘲諷的塗鴉,包括英國塗鴉藝術家班克西(Banksy)的作品。

20230605-以色列專題,伯利恆,隔離牆。(顏麟宇攝)
伯利恆附近的隔離牆,成為塗鴉藝術家的畫布。(顏麟宇攝)
20230605-以色列專題,伯利恆,隔離牆。(顏麟宇攝)
伯利恆附近的隔離牆有許多塗鴉藝術。(顏麟宇攝)

以色列政府自2002年起在約旦河西岸興建隔離牆,以阻止來自西岸巴勒斯坦人的攻擊事件,不過,這座高牆把西岸部分土地納入以色列的領土內,衝擊許多巴勒斯坦人的生活。

巴勒斯坦青年大學畢業顧小店 大嘆生活很困難

走進隔離牆附近一家小店,裡面販賣許多紀念品包括T恤、藝術磁鐵、迷你隔離牆、購物袋等,設計圖案主要取自隔離牆上藝術家的塗鴉,店長是一位巴勒斯坦青年馬塔(Suhaib Mtawh),24歲,自巴勒斯坦大學畢業,主修會計,他在這兒顧店,每個月收入大約300美元,感嘆「這裡生活很困難!」

20230605-以色列專題,伯利恆,隔離牆旁小店 Suhalb Mtawh。(顏麟宇攝)
巴勒斯坦24歲的青年馬塔(Suhaib Mtawh)自巴勒斯坦大學畢業後,在隔離牆附近顧一家小店。(顏麟宇攝)
20230605-以色列專題,伯利恆,隔離牆旁小店 Suhalb Mtawh 兒子。(顏麟宇攝)
隔離牆旁小店青年馬塔(Suhaib Mtawh)的兒子。(顏麟宇攝)

馬塔從小在伯利恆附近的難民營長大,沒有出過國,由於隔離牆的阻礙,什麼地方都沒去過。他問,「你們從那裡來?」,聽到「台灣」,感到很好奇。他熱心地帶我們到他的家,就在不遠處的難民營裡。那是一棟三層樓的簡陋樓房,他們全家住在三樓,裡面只有客廳和臥室兩個房間,這裡住了8個人。他說,「這就是我的家!」

20230605-以色列專題,伯利恆,隔離牆旁小店 Suhalb Mtawh 住家,巴勒斯坦旗幟。(顏麟宇攝)
馬塔(Suhaib Mtawh)1家8口住在難民營簡陋的樓房中。(顏麟宇攝)

伯利恆是耶穌誕生的地方,許多基督徒必訪的朝聖地點。昆西耶出生於伯利恆,他和章學芳兩人年輕時在美國相遇而結婚。6月初的午後,《風傳媒》採訪小組來到「巴勒斯坦自然歷史博物館」,這是由昆西耶所開辦,位於伯利恆一個山丘上,章學芳熱情帶領訪客認識整個生態農場與花園。

20230605-以色列專題,伯利恆,Natural History Museum 博物館館長 Dr. Mazin Qumsiyeh(右)、巴勒斯坦台僑章學芳(左)。(顏麟宇攝)
任教於伯利恆大學的科學家昆西耶(Mazin Qumsiyeh)出生於伯利恆,他和台僑章學芳(左)兩人年輕時在美國相遇而結婚。(顏麟宇攝)

伯利恆農場宛如伊甸園 蟲鳴鳥叫蜂蝶亂舞魚菜共生

這個生態農場宛如伊甸園,規劃野生植物、蘭花園區、蜂場、生態池、溫室、育苗場等,是370種野生植物的家,其中有60多種屬於瀕危植物。農場裡完全不用農藥,許多香草如迷迭香,長得高大壯碩,有半個人高;茉莉花叢長得像一顆大型圓球,足足有一個人高,散發淡淡清香,展現旺盛生命力。園區溫室裡種植草莓、蔬菜,設置了魚菜共生水池,不久前才收成40多公斤的魚。

走到園區的一個角落,有一個小木屋生態廁所,章學芳特別引導訪客參觀,這間廁所經過特殊設計,採用自然發酵法,使用後,不用沖水,撒下木屑覆蓋,以自然的方式發酵分解,不會產生臭味。

20230605-以色列專題,伯利恆,Natural History Museum 博物館館長 Dr. Mazin Qumsiyeh。(顏麟宇攝)
巴勒斯坦自然歷史博物館館長昆西耶(Mazin Qumsiyeh)。(顏麟宇攝)

現年66歲的昆西耶在伯利恆讀完中學後,赴約旦大學讀生物系,由於成績優異,獲得美國的獎學金,在美國德州科技大學取得動物與基因學博士學位,之後在美國田納西、杜克、耶魯等大學任教與做研究,2008年決定回到自己生長的家鄉,貢獻一己之力,同時陪伴年邁的母親。

章學芳在美國是執業會計師,工作相當忙碌,當昆西耶決定辭去美國的工作,搬回巴勒斯坦的家鄉伯利恆時,章學芳陸續減少服務的客戶數量,今年決定退休,全力協助先生完成人生的夢想。

「巴勒斯坦的孩子,只要給他們機會,他們很有潛力。」章學芳說。昆西耶的舅舅是動物學家,曾獲得美國康乃狄克州立大學博士學位,不幸,在27歲時英年早逝。昆西耶小時候與舅舅感情很好,常常一起到野外觀察野生動植物,舅舅去世對他打擊很大,因此他長大後決定主修生物學,繼續舅舅的研究路線。

20230605-以色列專題,伯利恆,巴勒斯坦台僑章學芳。(顏麟宇攝)
巴勒斯坦台僑章學芳在美國時是執業會計師,工作相當忙碌,隨先生搬回巴勒斯坦後,協助先生完成人生的夢想,打造巴勒斯坦自然歷史博物館。(顏麟宇攝)

痛批隔離牆是對巴勒斯坦種族隔離 違反國際法

對於高聳的隔離牆,昆西耶很有意見。他說,「這座牆建在巴勒斯坦的土地上,由一個殖民者的軍隊所建,目的是分隔人民與他們的土地、工作與家庭。這座牆把在伯利恆的巴勒斯坦人孤立起來,把我們與我們的城市耶路撒冷隔離。」

20230605-以色列專題,伯利恆,隔離牆。(顏麟宇攝)
伯利恆高聳的隔離牆,把在伯利恆的巴勒斯坦人與耶路撒冷隔離了起來。(顏麟宇攝)

昆西耶強烈指責,「這樣的作法有如種族隔離,這違反國際法。這座牆建在巴勒斯坦的土地上,這是戰爭罪行,國際法庭在2004年已裁定。這是一座併吞的牆,奪走我們的土地,讓我們變窮,迫使我們離開我們的國家。這是一個驅離巴勒斯坦人以建立猶太國家的一個機制。現在巴勒斯坦有8百萬難民被迫離開自己的家園。」

祖先數千年前就住巴勒斯坦 與土地有深厚連結

為何當年願意捨棄在美國的高薪,回到巴勒斯坦?昆西耶說,「在美國的時候,我已參與許多人權運動,我喜愛巴勒斯坦的自然環境,這兒的孩子,我想回到自己的家鄉,自己的國家,可以貢獻更多力量。」

「我們祖先數千年前就住在巴勒斯坦,我們是這兒的原住民,與土地有很深的連結。我屬於這裡的一部分。」昆西耶指出,「自己在伯利恆長大,在美國受高等教育,與章學芳結婚後,開始關心地球上不同族群的人,關心整個地球與自然保育工作。但,巴勒斯坦仍然是我最關心的,因為我在這兒出生長大,我熟悉家鄉的每條街、每塊石頭。」

20230605-以色列專題,伯利恆。(顏麟宇攝)
伯利恆。(顏麟宇攝)

巴勒斯坦多種族、語言、宗教文化 痛訴以色列摧毀一切

在1948年之前,巴勒斯坦是一個多種族、多文化、多宗教的地區,多達44種語言。1948年以色列建國,猶太復國主義運動者要建新的猶太人國家,改變了一切。昆西耶說,「對巴勒斯坦而言,猶太人建國之後,這裡一切都變了,不是往好的一面,而是很糟的一面。他們摧毀我們的文化,既有歷史建築和村落,超過500個村落被摧毀。」

昆西耶強調,巴勒斯坦是多種族、語言、宗教與文化的地區,但猶太復國主義運動要在巴勒斯坦建國,變成單一民族猶太人的國家,當時這裡的猶太人只有3%。因此,以色列建國後,非猶太人被驅逐,造成巴勒斯坦有800萬難民在各地流離失所,留下來的人則住在加薩或伯利恆許多被隔離的帳篷或貧民窟裡。

過去這75年來,巴勒斯坦經歷痛苦的轉變。昆西耶說,「巴勒斯坦1400萬人中,有800萬難民流離失所,這些人生活越來越辛苦。這是因為以色列嚴重違反了世界人權宣言。」

20230605-以色列專題,伯利恆。(顏麟宇攝)
伯利恆街景,英國塗鴉藝術家班克西(Banksy)的作品。(顏麟宇攝)

身為巴勒斯坦基督徒 卻不能去耶路撒冷朝聖

世界人權宣言第13條,每個人都有權利離開自己的國家,並且返回自己的國家。他說,「以色列否定數百萬巴勒斯坦人返回自己家園的權利,以及巴勒斯坦人的宗教自由。以我為例,做為一個巴勒斯坦基督徒,耶路撒冷舊城距離我家只有5公里,我卻不能去耶路撒冷。即使我同時有美國護照,因為我不是猶太人,我還是不能進耶路撒冷。」

「以色列要把耶路撒冷變成一個猶太人的城市,因此否定數百萬巴勒斯坦人進入耶路撒冷的權利。」昆西耶強烈指責,「以色列否定了我們的宗教自由、教育自由、遷徙自由與取得食物、水源的自由。以色列把我們的水源搶走,我們的水源有95%被以色列偷走。這一切都是以色列自1948年建國以後,逐漸發生。我長大有意識以來,逐漸目睹這一切毀滅。」

以色列摧毀巴勒斯坦村莊 母親目睹好友被殺

這是一個痛苦的過程。昆西耶說,「自1948年以來,超過10萬巴勒斯坦人被殺,逾90萬人受傷,有超過100萬人被監禁。這些外來壓迫越來越嚴重。1948年時,自己沒有親眼目睹這一切,但是母親經歷了這一切。1948年以色列建國,那年母親17歲,她的好友被殺,母親臨終時躺在床上,還依然記得那位好友的名字。」

猶太復國主義運動右翼分子掀起一連串屠殺。昆西耶指的是1948年4月發生在巴勒斯坦代爾亞辛村(Dier Yassin)屠殺事件,那年還有33件大屠殺事件,目的是把巴勒斯坦人驅離。

20230605-以色列專題,伯利恆,Natural History Museum 博物館。(顏麟宇攝)
巴勒斯坦自然歷史博物館。(顏麟宇攝)

擘劃巴勒斯坦博物館美麗願景 把荒地變綠洲

巴勒斯坦自然歷史博物館自2014年開館以來,目前收集了大量的自然與歷史文物,需要一個更大的展示與研究空間。他們夫婦剛從國外參訪回到伯利恆,此行舉辦許多工作坊與社區活動,同時為博物館整建更新計畫募款,預估還需要50萬美元。

20230605-以色列專題,伯利恆,Natural History Museum 博物館。(顏麟宇攝)
巴勒斯坦自然歷史博物館內部陳設。(顏麟宇攝)

章學芳表示,「我們規劃利用既有的建進築行整修改建,未來可以有較大寬敞的陳列空間,可提供各國參訪者一個較舒適的參觀動線,未來也提供各國志工們住宿的空間。」

納坦雅胡極右派政府推動屯墾計畫 以巴衝突升高

以色列總理納坦雅胡(Benjamin Netanyahu)領導建國以來最右傾的聯合內閣,積極推動西岸屯墾計畫,使得以巴雙方緊張情勢持續升高。昆西耶指著電腦螢幕上的地圖說,以色列大規模在西岸進行屯墾,這是一種屯墾殖民計畫,他們摧毀了村落,然後大興土木進行屯墾。從時間軸可以看見,自1920年以來,猶太復國主義控制的版圖越來越大,而巴勒斯坦人住在貧民窟裡,範圍越來越小。

多數人關注屯墾的經濟利益,昆西耶透過研究發現更大的危機。他指出,以色列在西岸擴大屯墾,這些屯墾計畫嚴重破壞環境,他們砍伐原生樹種,改種松樹,因為這類植物長得快,而且看起來像歐洲。他們改造了原始地景,問題是,他們種植的新樹種長得快,也容易著火,這就是為何近來發生許多森林野火事件。

另一個問題是工業污染。昆西耶指出,這是一位研究生正在進行的計畫,調查屯墾區的化學廢棄物,他們把有毒化學廢棄物傾倒在某些地點,靠近巴勒斯坦的村落,對巴勒斯坦人的健康造成威脅。

20230605-以色列專題,伯利恆,Natural History Museum 博物館館長 Dr. Mazin Qumsiyeh。(顏麟宇攝)
巴勒斯坦自然歷史博物館館長昆西耶(Mazin Qumsiyeh)。(顏麟宇攝)

控以色列偷走巴勒斯坦水源 把約旦河變小溪

在中東沙漠地區,水源是維持生存的最重要資源。昆西耶指控,「以色列自約旦河谷引導水源往西流,這項作法造成巨大改變,改變了當地的地貌,使得約旦河谷因水源稀少而沙漠化,原本水流充沛的約旦河,現在水流量大為減少,變成小溪,已經不算是一條河了。」

他們改變了一切,改變了地景地貌,改變了資源。昆西耶說,「他們偷走我們的資源,摧毀了我們的居住地。舉例說,他們偷走了我們的水源,…..太多太多事情發生,我可以一直講下去,可惜我們沒有這麼多時間。」

有什麼解決方案呢?昆西耶話鋒一轉說,「我們沒有選擇,唯有反抗。我開辦巴勒斯坦自然歷史博物館、巴勒斯坦生物多樣性與永續研究所,我們透過教育,教育婦女與兒童,讓大家認識這塊土地上珍貴的自然與歷史資源,結合國內外的資源,與各國志工的力量,一起來保護這塊土地。」

還記得希臘神話裡,推著巨石上山的薛西弗斯(Sisyphus),永無止境且徒勞無功?昆西耶長嘆一口氣說,「這是一項超大工程,自己有如希臘神話裡的薛西弗斯,推著巨石上山,但是不久之後,巨石很快就滾下來,這是一個沉重的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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