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安觀點:侯友宜「換軌」踏上政治不歸路的福與禍

2023-06-16 0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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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民黨總統參選人侯友宜12日出席「中華民國退休警察人員協會總會成立35周年暨支持侯友宜團結自強大會 」。(資料照,顏麟宇攝)

國民黨總統參選人侯友宜12日出席「中華民國退休警察人員協會總會成立35周年暨支持侯友宜團結自強大會 」。(資料照,顏麟宇攝)

19歲,侯友宜離開嘉義家鄉,北上到繁華的台北萬華就讀警大。他不曾想到,32年後、51歲的他,會重回到已遷移到桃園龜山的警大,成為母校的校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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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這可能是他熱愛的警察生涯最後一站。卻又沒想到,14年後、65歲他,被國民黨徵召,參與2024中華民國總統大選之戰。

他曾說過,「定位比職位更重要」,每一個人生機遇中,他都會「把握當下好好做事」。而他在每一個「定位」上,都是把自己的汗水、勇氣和智慧,發揮到極致。

馬上做了三件事》

2008年政黨輪替,侯友宜這位最年輕的警政署長,轉任警大校長。在到警大之前,他提出一個要求,請校方先在學校找到一位,為人正直又熟悉校務的人,當他的秘書,以利迅速進入工作狀態。

6月20日上午,侯來到警大參加交接儀式後,到任後第一個工作行程,原本應該是與學校的行政和教育主管見面認識的碰面會。不過,他跳過去了,而是做了「第一件事」,要求先看看基層工友的工作狀況,和認識一下他們。

侯在學校繞了一圈。和警衛隊、司機、廚師、電工、木工們一一打招呼。看了他們工作環境、休息室,也看了餐廳廚房的衛生狀況。可能對他而言,一個單位和團隊,職位不分高低,都是團隊的一份子。從基層枝微末節的掠影,能幫助了解全貌。就像他當年辦案,總是從蛛絲馬跡中,找到重大線索。

當然,侯也是要顯現,出於對每一個人的重視,凝聚起團隊精神,才能把想要做的事齊力做好。

到職後第8天(6月28日),學校放暑假了。原來有2500多學生,可以一起打掃的校園,一下子顯得荒蕪凌亂。他做了「第二件事」,建議留校的教職員們,每週一可以自願,和他一起參加校園打掃工作。

剛開始,參加的人20、30個,慢慢有60、70個,後來幾乎所有的教職員,都參加這項義務打掃工作。侯一邊和他們揮汗打掃,一邊聊天交流。2個月後,在9月開學前,幾乎認識了每一個教職員,也把學校的實際狀況摸透了一邊。

普通大學也能考警察特考,降低了警察大學的吸引力。(林瑞慶攝)
在開過一、二次會,侯友宜和大家討論後,以校訓 「誠」為中心思想,就拍板定下「國家、正義、榮譽」,作為警大的核心價值。(資料照,林瑞慶攝)

一到警大,就有教職員跟侯反應,那時警大還沒有一個成文核心價值的文字論述。在開過一、二次會,侯和大家討論後,以校訓 「誠」為中心思想,就拍板定下「國家、正義、榮譽」,作為警大的核心價值。並當場交代,「不要拖拖拉拉,就這樣出去。」

不到一個月,書法家李貞吉撰寫,廠商趕工出來「國家、正義、榮譽」,6個鍍金大字,就掛在警大中正堂的正中央。侯友宜勉勵2500位學生和350位教職員,「這就是警大人,一生都要守護的核心價值」。這是侯到警大,做的「第三件事」。

除了這三件事,侯在這個暑假期間,也處理了一件「小事」。幾年前,警大餐廳已改外包,一位前餐廳退休的約聘廚工Z先生,現在承攬餐廳的資源回收工作。卻因為經常在整理回收物資時,把環境都弄得不太乾淨,廠商準備跟他解約。

侯得知此事後,趕快找來廠商,告訴對方,Z先生很需要這份工作,拜託對方一定不要解除合作關係。因為他了解到,Z先生家中有2名腦麻的子女,全靠這份微薄的收入糊口和照顧。自己也會建議Z先生,把環境搞得清潔一點,不讓廠商難做。在當警大校長的2年半裡,侯時常把一些吃食禮品,請人送給Z先生,讓他帶回家給子女分享。

學生主體擺第一》

當這位全國最有名氣的警察英雄,正值壯年,和職場生涯巔峰,卻從一線,他所喜愛打擊犯罪、除暴安良的多彩生活中,突然回歸到平淡,從事「幕後」的警大教育工作。從「前線」退到「後方」,不知道他的內心,是否有著一絲落寞,或者些許蒼涼。

侯友宜一到警大,就投入到忙碌的新「定位」--校長的工作中。那些外人尋常的疑惑,從外表中是看不出來的。

一開學,侯就推出一項「與校長有約」活動。每週1到2次,學生可以自由預約報名,5人以上,10人以下,就可組團來和校長座談。座談內容無論是學習、生活、交友,甚或家庭上所遇到的困難,都可以直接和他反應和討論。

然後,他把同學在座談中,所反應的問題交由秘書,一一列管追蹤執行。並把執行的結果定期公布,讓學生們知道。「學生才是學校的主體」,「一定要把學生擺在第一位」,「從生活上照顧,在學習上鼓勵」,這是他簡單而直接的教育理念。

「與校長有約」活動,就是一項長期的民意調查和交流,讓教育不是單向的知識灌輸,而是雙向的經驗分享和交流互動。同時協助學生發現問題,解決問題。侯不僅常以自身社會經驗,鼓勵同學求學上進,也幫他們解決各種困難,可以後顧無憂,專心課業。

市長侯友宜強調,不容許任何人侵害別人的人身自主權,這些行為發生都該譴責。(資料照,李梅瑛攝)
刑警出身的侯友宜,不是一個職業的教育工作者,但他用自己辦法,總是希望多做一些,來多一些對同學們,身心學業有益的改變。(資料照,李梅瑛攝)

每次座談,他都讓秘書拍照合影,並在照片上標註班級、姓名,他再花時間去盡量記住這些同學。後來,在餐廳用餐,在操場跑步,在寢室巡查,侯可以叫出許多同學的名字。或許,他覺得讓同學感受到被重視,更能激發潛力。刑警出身的侯,不是一個職業的教育工作者,但他用自己辦法,總是希望多做一些,來多一些對同學們,身心學業有益的改變。

他用自己的社會威望,每年都為學校募集到5、6百萬的捐款。這些錢用在,他任校長後創設鼓勵師生的獎項,如學生類別的,德育獎、書券獎及警技獎。以及老師類別的,教學績優、研究績優及輔導績優獎。或是用在改善學生生活,和學習的軟硬體方面。

此外,侯在警大為了師生權益,推動了兩項制度性改革。一,建立警察特考雙軌分流制度,解決學生畢業特考和任官

問題;二,修正人事八大法規,完善人事任用升遷,與教師三級三審之制度。

「佈局」3大建設》

侯友宜喜歡做事,常常問「我(們)還可以多做什麼?」或是,什麼事需要他來做,帶頭衝和去協調。只要同仁們提出的事情,合理、對學校有幫助,他一定大膽授權去做。而他在警大短短2年半裡,也完成了「警大3大建設」。

侯到任警大後,學校的刑事系和鑑識系,向他報告,興建刑事鑑識科技大樓計劃,歷經多年爭取,均未獲上級核定。

他聽聞後,一併詢問,還有那些與學生教學和生活,密切相關的建設需要來做。最後,除了刑事鑑識科技大樓,又增加了學員生宿舍大樓、射擊大樓兩項計劃,共成「警大3大建設」。

龜山警大校園已建成30多年,師生近3千名,每年的預算才10億左右。侯去擔任校長時,整個校園設施都有點老舊。廁所小便池,仍是舊式的「一條龍」,浴室沒有隔間,學生宿舍更比現在軍營還差一些。

侯花了很大的精力和心思「佈局」,來推動「警大3大建設」工程。一方面由下而上,向上級各主管機關,呈報爭取。又找各種機會,安排當時總統府秘書長詹春柏,行政院官員、內政部部長江宜樺等人,實地視察學校的教學設備,學生住宿及廁所浴室等設備。先向上級長官們做工作,「喊苦」、「叫窮」和「打針」。

馬英九出席中央警察大學畢業典禮。(馬英九總統臉書)
時任總統馬英九出席中央警察大學畢業典禮。(取自馬英九臉書)

另一方面,則由上而下著手。利用一次前總統馬英九,到警大主持畢業典禮,上台講話前三分鐘空檔。刻意安排馬及隨行秘書、侯自己及秘書,4人一室的機會,他簡潔、誠懇,抓重點地當面說明和爭取「3大建設」。

當下,馬的反應讓他有點心喜。因為馬聽完說了一句「怎麼都沒人跟他提過這麼重要的事!」(應該之前沒機會)。同時,侯還把一封親筆所寫的信,面陳給馬。在回程的路上,與馬英九同車的隨行秘書(警大校友),把那封信上的內容,跳過禮貌性話語,重點部分又跟馬報告了一遍。

一個禮拜後,了解「警大3大計劃」必要性、急迫性的馬英九,直接指示行政院長劉兆玄,召開專案審查會議。正式通過了「3大建設」計劃,共計經費24億元,分六年執行。

當侯友宜離開警大時,這些工程還在陸續發包中,6、7年後才全部完工。如果當初侯沒有去做,可能有些到現在還沒有做。

跟侯在警大共事過的一位秘書表示,和他在一起做事,會有成就和榮譽感。因為侯,只要部屬們不逾越法紀,願意做事,他都鼓勵放手去做。即使有責任時,他也會一肩扛起。部屬就算沒做好,他頂多臉色嚴厲一些。或是留有情面地,在談笑中糾正,讓他們知道錯在哪裡。

意外換軌》

雖然在警大校長職位上,侯還是能追求自己所言的「定位」說,做了許多事情,也樂在其中。但台灣警界特有「僧多粥少」,官兵比例懸殊的制度設計,讓他不好意思,年紀輕輕就當上校長,在這個位子上做太多年。

因為警界最高官階三線四,總共只有2位。如果當年50多歲的侯,不退下來,許多年紀比他大的高階警官,就算到了60或65歲退休,都無法晉階。

以侯的個性,按照原本的人生規劃,在警大校長的職位上,再做個幾個年,到了55歲,他應該是會退休的。而且是裸退,不會再到其他政府部門擔任什麼顧問職務,頂多到私人公司謀份還能做事的差事。

20230607-國民黨中常會7日通過立委選舉第8梯次提名案,國民黨主席朱立倫(左)、 國民黨總統提名人 侯友宜(右) 一同出席為提名人加油打氣。(柯承惠攝)
時任新北市長朱立倫(左)曾多次邀約時任警大校長侯友宜(右)擔任新北副市長 。(資料照,柯承惠攝)

這時候,侯擔任桃園警察局長時的老長官,剛當選新北市長的朱立倫希望找他幫忙。而且誠意十足,親自到警大找他就不止外傳的2次,打電話更是多次。

有些朋友和幕僚,私下勸他不要去。當過統領8萬警察大軍的警政署長,全國性行政機關最高長官(雖然是政務次長官階),何必去當個副職?但是,經過一番長考後,他還是去了。

一方面,侯考慮到提前兩年離開警職,可以把20多位警界的老大哥,或小老弟,因他而「卡」在那裡的問題,提前解決。二是由警轉政,是不是可以?做一些以前想做,無法做的事,而且說不定能做得更多更好。

在離開警大前一個禮拜,侯找來辦公室主任和幾個秘書。請大家仔細想想,和檢視一下,看還有哪些事,需要他去處理、去協調、去溝通。

還特別交代辦公室主任,有機會一定要繼續關照那位,做資源回收的Z先生,不要人走茶涼。讓主任跟餐廳包商說一聲,「就說,是我在關心拜託啦」。

當侯友宜下決定,離開30多年的警察工作,要當新北副市長時,他的太太只說了一句話,「想做事可以去,但以後千萬不要去選舉」。

不知道當初,侯有沒答應太太。不過要讓侯還能做事時,而不去做事,看來是很難。

當上新北副市長,半年後的一個夜晚,侯友宜帶著幾箱蘋果回到警大。到當年要畢業的學生寢室,每人送了一顆蘋果,鼓勵「孩子們」用功複習、好好考試。在警大,侯都把如同自己孩子年齡的學生,稱呼為「我的小孩」。

告別時,侯對學生們致上一個軍禮。直到這一刻,侯友宜才算正式「換軌」,離開他曾熱愛和驕傲的警察身份,也完成了當校長的使命。

而今天,則看到這位從來都「很想做事的人」,在政治的驚濤駭浪中「捨我其誰」,努力前行。

*作者為資深媒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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