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哲安觀點:反戰與反綏靖—在轉型與回歸之間的台灣

2023-04-07 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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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位學者撰寫《反戰聲明》之前,「反綏靖」派的立場與反應都不算是未知數。很明顯,《反戰聲明》的作者們正是為了挑戰反綏靖派的「硬道理」而寫的。畢竟,那種「現實」的主要功能是產生一種對社會與政治動員有用的霸權共識,而不是豎立一些對於刻不容緩的重大轉型有用,抑或對民主社會異識培養有貢獻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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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反戰陣營和反綏靖陣營之間的分歧點又廣又多,而這些分歧歸根究柢可以概括為以下兩點:時間觀與社會關係的模型。

如果說反綏靖陣營想要什麼,那就是安全保障。 怪不得他們經常提及那些已經被認為是不言而喻或眾所周知的事情,連「小學生都知道」。 而在今天被認為是不言而喻的所有事情中,「綏靖政策」佔據了一個獨特的位置,好比提供了現代歷史動盪風雲中的羅盤針或定位器一般。與指北針不同,這具奇妙羅盤針的功能,在於協助人們隨時隨地,以回歸二戰,回歸冷戰等「榮歸美利堅」的故事大綱,定位自己。

縱容右翼跨國勢力才是戰爭浩劫的溫床

然而,台灣有多少人知道「綏靖」當年的真相?早在 1980 年代末年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歷史學者瓊斯(Mark Jones)指出,「綏靖」作為歷史敘述的意義,主要在於遮掩西方國家曾經助長法西斯勢利的真相。這些國家(當時還是帝國),特別是英國與法國,還有美國的外交政策,從十九世紀末年起以反左為基軸,它們寧可與極右勢力締結聯盟去對付社會主義的蔓延,卻死不願與左派勢力團結共同打退法西斯的浪潮。1937–1939年間不斷努力在《國際聯盟》架構內湊合反法西斯國際連線的蘇聯,一再受到英、法的阻擋並吃上閉門羹一事,根據瓊斯的判斷才是希特勒順利發動戰爭的主因。換言之,所謂「綏靖」的歷史教訓並不是「姑息威權,後患無窮」,而是「縱容右翼的跨國勢力才是戰爭浩劫的溫床」。反過來看,假設將「綏靖」反而定義為「姑息威權」的代名詞,這就形同將西方國家,特別是美國華爾街的金融勢力,二戰前積極扶持並成全德國與義大利法西斯勢力崛起,二戰後又轉而刻意將曾為納粹的將領、情治人員、科學家、企業家與幫派分子納入美利堅全球治理團隊,共同執行一次又一次左派大屠殺的歷史記憶壓抑並刪除。這個過程中台灣在國際上曾經扮演了什麼角色,今天的台灣人難道都忘光了嗎?或者說,因為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情大半都發生在台灣以外、邊境另一邊的地方(例如、瓜地馬拉與巴拉圭等國家),所以根本不用納入「轉型正義」的範圍?!

蘇聯末代領導人、冷戰終結者戈巴契夫(Mikhail Gorbachev),1990年1月攝於立陶宛(AP)
蘇聯末代領導人、冷戰終結者戈巴契夫(Mikhail Gorbachev),1990年1月攝於立陶宛(資料照,美聯社)

歷史記憶被如此扭曲的結果就是讓「綏靖」所暗示的榮歸幻覺成為理所當然卻自欺欺人的謊言。更糟糕的是由此產生的冷戰思維往往被轉換為全球製圖學的原理,就好像「自由」自成一個獨屬邊界一邊的「陣營」,或者更準確地說,就好像邊界才是自由的象徵與保障,因此必須將邊界武裝到爆,動員社會上下去對「外」保衛邊界,對「內」制訂口徑一致的「共識」信條並撻伐信條上「脫隊」分子。誠如尼爾森與梅札德拉指出,邊界就是自由主義政治哲學「不對稱性」(asymmetry)的起點,甚至是其眾多雙重標準與自欺欺人的歷史謊言的泉源。孰能忘記,當年蔣介石所做的一切,口頭上都還不就是為了「自由」的理念?儘管今天都認為他當時所謂的「自由」只是個騙局也並不代表「威權主義」的因素已經從我們的「自由」理念與社會實踐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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