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珍專欄:世代奪權,「徐巧芯們」錯了嗎?

2023-02-10 0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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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市議員徐巧芯直攻立委,吹起挑戰世代的號角。(蔡親傑攝)

台北市議員徐巧芯直攻立委,吹起挑戰世代的號角。(蔡親傑攝)

江山代有才人出,世代交替,是永恆的議題,國民黨台北市議員徐巧芯「發難」,挑戰資深立委費鴻泰,一時間才當選就任,還熱騰騰的議員們,個個摩拳擦掌,讓「老年人和棒子」再成為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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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持者欣賞「徐巧芯們」昂揚風發銳不可當的英氣,反對者則對國民黨世代交替呼喊下的「全員落跑」風潮,大不以為然。世代奪權與全員落跑,本來是兩碼子事,但當兩件事重疊成為一件事的時候,考驗的正是老氣橫秋的國民黨,還有沒有能力面對、處理權力傳承的重大課題,當年輕人要翻桌的時候,絕對不只是翻資深立委的桌,還有老大政黨的桌。

李敖七十歲當選立委,人生又一春

「老年人與棒子」是已故作家李敖最知名的文章,當年還掀起好一陣子「棒子熱」,當年,李敖年僅二十六歲,然而,真正燒起這把火的不是李敖,而是寫下〈如何使青年接上這一棒〉的新聞學者王洪鈞,李敖曾在日記裡寫下,老師姚從吾把王文給他看,立即文思泉湧要做一文抒感,文章寫成還得意表示,「此文若得售,必可轟動」,這是一九六一年的事,當年的王洪鈞,甚至四十未滿,此文發表,比王更「資深」的前輩,冷冷地對他說,「洪鈞,你也會老。」殊不知,看在李敖眼中,王洪鈞已經屬於「長輩」,只是比較接近年輕人的長輩。

三十多年前國會全面改選風潮之際,天下雜誌(尹萍)寫過一個故事,「將近三十年前,外交部一位極其幹練的年輕官員向當時的外交部長王世杰抱怨:『我們這一代始終都在做別人的伴娘,從來沒有當過新娘。』八十多歲的王部長愣了半晌,然後用英文回答:『我們會死的(We are dying)!』不久,王世杰便告老退休了。」故事就是故事,未必盡合真實,王世杰青年才俊,初任官時年僅三十六,隔年就出任立法委員,但當到外交部長時他也五十六歲了,然而,短短一年多於一九四八年就辭卸外交部長,不是因為年紀,而是因為國事蜩螗,但隨國政府遷台後,他陸續出任過總統府秘書長、政務委員、最後一個「官職」是中研院長(總統府資政不計),真正退休時是七十九歲。

說這麼多「老人的故事」,其實值得思考,到底多大年紀才叫「老」?或多大年紀就該「交棒」?二十六歲的李敖寫下〈老年人和棒子〉,別忘了,他七十歲才當選新科立委,完全符合人生七十才開始,翻過一春還有一春。沒有人會認為七十歲的李敖年紀大了,不該選立委,相反的,只要他選得上,誰曰不可?

李敖。(視覺中國)
李敖二十六歲寫下〈老年人與棒子〉,七十歲當選立委。(視覺中國)

權力者從箱底找人,國家愈來愈老

威權時代的台灣,愈來愈老,因為政務官取決於一黨,除了吹台青的年代,少數青壯輩能獲權力者青睞,「交棒」與「接棒」確實是前人一直在賽道上,後人跟在後面窮跑就是接不了棒;民主時代,為什麼世代交替還是問題?坦白說,當權者要負相當大責任,政黨三輪替,藍綠總統都特別喜歡從箱底裡找人,蔡英文甚至比馬英九更喜歡用「老人」,政務官之外,連事業單位都能打破初任董事長者不能超過六十五歲的規範;至於靠選票上位的民意機關,一次輪替就是一次消耗,能不能接棒?老人和年輕都說了不算。舉例而言,國民黨前資深立委林郁方落選後,萬華立委就是拿不回來,要怪林郁方不交棒?還是怪新人接不了棒?

對有戰力的年輕世代而言,苦守市議會是一種選擇,能進入能見度更大的立法院,當然也是一種選擇,但後者的難度却不低,因為國會需要資深制,因為各黨都有「現任者優先」的默契,民進黨的梁文傑若非議員連任敗選,別說直攻立法院,連入閣機會都無,他已經年過半百;黃國書則是台中五屆議員後才得以競選立委,當選立委時也已年過半百。同樣的,國民黨競選桃園市長無望,號稱「強勢回歸」的前議員羅智強,也過半百;而因為蔣萬安當選台北市長,得以補選進入立法院的王鴻薇甚至是望六之年,這個棒子若非「意外」落在她跟前,她要嘛苦守市議會,要嘛就是耳順之年才能再上層樓,該急還是不該急呢?相對之下,游淑慧坐四望五、鍾沛君坐三望四,一次之不爭,就是四年、八年的拖磨,是最年輕的徐巧芯(三十四)為他們吹響號角。

南投縣帳林明溱在縣務會議中提醒民眾,11/26投票日千萬不要配戴候選人宣傳口罩以免觸法。(圖/南投縣政府)
前南投縣帳林明溱回鍋補選立委,完全展示交不了棒的現實。(圖/南投縣政府)

南投立委補選,展示接不了棒的實境

王洪鈞當年寫〈如何使青年接上這一棒〉,某種程度是擔心年輕人接不了棒,因為他把接觸和理解的青年人分成三種:一,有熱情有步驟埋頭苦幹有信心;二,有野心而不實際,有熱情而不沈著,有見地而不能貫徹,既苦悶還激憤;三,被現實征服只知如何混騙與逃避,「不幸的是,第二種比第三種少,第一種比第二種少。」國民黨要慶幸的是,銳氣勃發有志競選立委的「徐巧芯們」,大抵都屬第一種,除了世代交替,他們更著重「戰力」;不過,「徐巧芯們」也不能輕忽,他們要挑戰的對象,都是身經百戰,衝決民意的勝者,而不是李敖筆下抱著「莫須有」或「落伍」的棒子的老人。

徐巧芯的衝撞不是沒有理由,過去十五年的國會現實是,席次過半的國民黨維護不了政權,席次沒過半的國民黨連監督都吃力;年輕世代拚國會過半,是一個吸引人的號召,但是國會過半的國民黨,又豈能沒有資深立委坐鎮?國民黨總要為選民擇定適合的國會議長;初選爭勝,不是問題,大選爭勝才是重點。對國民黨而言,讓資深與年輕世代各安適當的戰鬥位置,本來也不該是問題;唯一的問題是,年輕人的節奏確實比這個老大政黨更快更迅猛,在黨中央還沒來得及擺下遊戲規則,初選戰場就已經拉開;尷尬的不是還沒表態選總統的新北市長侯友宜,而是黨主席朱立倫和回鍋的南投縣立委補選候選人林明溱─因為他們展示了想交棒,年輕人却接不了棒的實境,而朱立倫甚至來不及開口請「徐巧芯們」,等補選結束再拉開戰線,世代衝突的後果,老少都得承擔,其嚴重或許超過他們的預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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