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歲的體育記者麥納馬拉死於一場震驚美國新聞業的槍擊案。6月28日下午2點30分左右,白人槍手拉莫斯闖入馬里蘭州首府安納波利斯《首府新聞報》辦公大樓,持霰彈槍掃射編輯部的工作人員,釀成5死2傷的慘劇,槍手行兇後隨即遭警方逮捕。
7月13日,《華盛頓郵報》刊出麥納馬拉(John McNamara)的遺孀千布莉(Andrea Chamblee)的投書「一個瘋狂槍手殺死妳的丈夫之後,妳會這樣活下去」(How to keep going after a mass shooter kills your husband),那是一段痛失摯愛後的心路歷程,一字一句都令人鼻酸。
心急如焚地等待,等來的卻是丈夫的死訊
事發當天下午,千布莉在華盛頓州的辦公室內接到電話,對方著急問道:「你丈夫在哪工作?安納波利斯(Annapolis)發生什麼事了?你看到新聞了嗎?」千布莉心生不安,打算離開辦公室,希望能趕緊與丈夫獲得聯繫,她還不知道「以往平凡的日子已經終結了」。
前往停車場的路上,她看見牆上電視播放著美國電視新聞網(CNN),斗大的新聞標題「安納波利斯首府發生槍擊案」映入眼簾,她雙腿頓時一軟癱坐在地上,試圖從新聞畫面裡找到丈夫一早出門時所穿的亮藍色襯衫。聽說有人喪命,千布莉著急地撥打電話,《首府新聞報》(Capital Gazette)辦公室無人接聽、丈夫的手機也是,她還是一遍又一遍地撥打電話。
《紐約每日新聞》(New York Daily News)的記者打了通電話給她,詢問她有什麼看法,她說:「關於什麼的看法?你知道些什麼?」來電記者沉默不回應。接著《紐約郵報》(New York Post)也打來,千布莉問道:「你知道些什麼嗎?」再次,電話那頭的記者陷入一陣尷尬的沉默。
千布莉接到一通來自《華爾街日報》(The Wall Street Journal)的電話,記者告訴她,麥納馬拉可能是傷者。她趕緊打電話詢問馬里蘭州附近的兩家醫院,但都沒有丈夫的消息。接著,千布莉度過7小時的焦急等待,等到的卻是麥納馬拉的死訊,一通陌生電話打來,丈夫的同事哽咽地說:「他死了。」聞言,千布莉發出痛哭的哀號。
丈夫去世之後,她獨自處理後事
當天晚上,千布莉住在馬里蘭州母親的家中,她只睡了大約90分鐘。後來的幾天內,她取消了一切工作行程、推辭大學客座教授的邀請、退出地方劇院的志工團,而對方都回應:「我們能理解。」她也一併取消了與丈夫共同規劃的未來,「我取消了我們貝瑟尼海灘(Bethany Beach)的度假行程,溫德姆度假酒店(Wyndham)說他們能夠理解、要退還訂房的錢,但我拒絕了。」
直到事發5天後、法醫驗完遺體,她才有機會見丈夫最後一面,「我認得出他,雖然冰櫃把他的鼻子凍黑了。他們只允許我透過冰櫃看他的臉,不能看到全身,也不能握他的手。」警方並沒有解釋麥納馬拉怎麼死的,「他們也不告訴我,子彈是如何貫穿他的身體。」
How to keep going after a mass shooter kills your husband
— Chicago Tribune (@chicagotribune) 2018年7月13日
A commentary by Andrea Chamblee, the widow of Annapolis Capital Gazette sportswriter John McNamara https://t.co/kAXi1XM8hA pic.twitter.com/GVcKuRLZfM
千布莉開始規劃丈夫的喪禮:配樂、照片、骨灰罈、發表悼詞的政治人物,還有主持人,都得一一安排。不斷有記者透過簡訊和推特(Twitter)聯繫她:「可以引用你的話嗎?」、「可以到喪禮現場採訪嗎?」也有關心她的親朋好友詢問:「有記得吃藥嗎?」「吃飯了嗎?」、「有吃飽嗎?」、「睡了嗎?」
渾渾噩噩度日,「我忘了很多事情」
事實上,千布莉已經一段時間沒有下廚了,因為沒有時間吃飯,或者說,她其實沒有食慾,「冰箱裡的食物開始發霉,洗碗槽裡的碗碟和垃圾桶內的廚餘也發臭。樓上的洗衣籃飄出氣味,和屋內的食物味道混雜在一起。今晚我睡了2個小時。」
她過了一段渾渾噩噩的日子,也許現在仍是,「我買了很多鮮花回家,但忘了澆花……我忘了吃我買的蔬菜,忘了幫手機充電;我忘了我連續幾天穿著同一件褲子,也忘了去聽家裡電話的語音留言,我還常常走上樓後,忘了為什麼要上樓,所以又下去了。我又忘了……」
This is the most gutting, devastating thing to read. I have no idea how @andreachamblee was able to find the words. https://t.co/gBSIlzgZ0o
— Mark Berman (@markberman) 2018年7月13日
在喪禮到來之前,千布莉意圖振作起來,「我自己泡了咖啡、去領回他的車,我終於能睡了」但歷經這一切悲慟使她爆瘦好幾公斤,家裡的黑色裙子都不合身,「我必須去買一件新的,當店員問我,要穿黑裙子去什麼場合……我哭了。」
喪禮舉辦在相遇的校園內,永別結縭33年的丈夫
7月10日,麥納馬拉的喪禮就舉辦在千布莉與他相遇、相戀的馬里蘭州大學校園內。同事、大學同學、親朋好友還有很多媒體都到了現場。當地明星籃球隊「馬里蘭州大學淡水龜隊」(Maryland Terrapins)的賽事播報員說,他非常有職業道德,總是想寫出最好的報導,而事實上他就個盡忠職守的好記者,「每個人都喜愛他、尊敬他」。
Elgin Baylor finally got a statue in L.A. When will D.C. follow suit? https://t.co/PmqlUtcIJD pic.twitter.com/viPizHXeMg
— John McNamara (@CapitalOfBBall) 2018年4月11日
《巴爾的摩太陽報》(The Baltimore Sun)體育編輯傑克森(Gerry Jackson)曾與麥納馬拉共事超過20年,他說麥納馬拉深愛與珍惜自己的家人,「新聞業的各位都知道,過去幾年來業界情況很艱難,但麥納馬拉積極地持續做對的事,對得起他的家人、他的職業。」
千布莉在這場喪禮永別結縭33年的丈夫,她可能還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走出陰霾,「後來,這場槍擊案的倖存者告訴我,丈夫並沒有死得很痛苦。但是他們也提醒我,永遠都別去看事發當場的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