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紹煒專欄:短命首相,新自由主義經濟學棺木上再添釘子

2022-10-26 0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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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拉斯成為最短命的英國首相,其去職代表新自由主義經濟日益被揚棄。(AP)

特拉斯成為最短命的英國首相,其去職代表新自由主義經濟日益被揚棄。(AP)

英國首相特拉斯上任45天即狼狽下台,成為英國史上最短命的首相。歷史的嘲諷是,被支持者視為、 也自視「鐵娘子第二」的特拉斯,是因減稅計劃承受各方攻擊與批判而下台,但其前輩鐵娘子卻是以大減稅開創全球自由主義經濟學的盛世;新自由主義經濟學的日薄西山是原因之一,而特斯拉拙劣的政治與專業判斷則加重其負面效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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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富人減稅來刺激經濟,社會不再埋單

特拉斯在黨內競爭時就已發出減稅政策,上台後在9月23日向國會提出被媒體稱為「迷你預算(mini-budget)」的計畫,這是一項「近半世紀最大規模減稅計畫」,理由是為了刺激經濟成長,受惠者則是富人與企業;與此同時,還要削減社福支出、增加舉債,預估最後會造成450億英磅(約台幣1.5兆元)的財政缺口,但對如何彌平缺口則毫無計劃。

結果這個計劃引來外界批評,英國通膨已飆上10.1%的40年來高點,一般庶民承受生活成本大幅增加的苦果,但特拉斯還要幫富人減稅,而且其作法是可能會進一步助長通膨,因此民眾反彈─支持度最後掉到10趴不到,甚至有80%的「不支持度」,這種政策不要說反對黨要批,同黨都挺不下去。

當然,更重要的是:金融市場明顯對特拉斯與其政策,投下反對票─英磅重貶、股市下挫、債市崩跌,逼得英格蘭銀行(央行)被迫投入數百億英磅,大手筆收購政府債券、保護退休基金,更希罕的是:連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發表批評聲明、美國總統拜登說其政策是錯的。特拉斯先換下財長、變更政策,但其信任度己崩盤,終而下台。

自認「鐵娘子第二」,實為「人肉手榴彈」

以減稅為財經政策主軸的特拉斯,曾以柴契爾夫人的傳人自居,因為同為保守黨、作風同樣強硬,外界甚至說她「連穿著都要模仿」。她表示,就像柴契爾夫人在1970年代挑戰既有的政策觀念一樣,她也要在2020年代以減稅來效法前人。雖然支持者視其為「鐵娘子第二」,但反對者則認為特拉斯雖強勢堅定但也常因橫衝直撞捅出亂子,因而稱她是「人肉手榴彈」─以結果來看,特拉斯證明她比較接近「人肉手榴彈」而非「鐵娘子第二」。

但當年柴契爾夫人推動大減稅、把各種稅率幾乎對半砍、推動民營化與自由化鬆綁,挽救了近乎停滯的英國經濟,並與美國總統雷根一起開創「自由主義經濟學」的盛世,但特拉斯卻僅6周就「陣亡」,結局殊異,何以致之?

總括而言,特拉斯是邯鄲學步,無視亦無知與總體與內外經濟、政治與社會環境早已大變,依樣畫葫蘆,結果畫虎不成反類犬,甚至引發眾怒,終而下台。

英磅貶、股債市崩,金融市場投反對票

柴契爾夫人確實是大減稅,但其背景卻是在稅率極高時代為之,當時英國個人稅率採9級累進制,最高稅率高達83%;企業稅率高達52%,繁複又高稅率讓民眾與企業同樣痛恨。經過2次減稅後,她把個人稅率簡化到2級、最高稅率降到40%,等於對半砍,企業稅率也降到34%。與此同時,也增加間接稅率,加上降稅帶來的效益,整體財政影響小。

但特拉斯卻是在稅率相對已不算高的情況下,再要為富人與企業減稅,把個人最高稅率45%取消,原本要從19%調高到25%的企業稅率也取消,說這樣可以「刺激經濟成長」的說服力太低,甚至其作法會助長通膨、讓經濟更陷泥沼。從金融市場的反應就可看出,這個政策在專業上不及格,金融市場投反對票。

而在民眾生活成本大增、痛苦指數上揚時,卻為富人、企業減稅,而且在社會心理上,想想當年的占領華爾街運動,今日民眾痛恨的不是稅率高低而是所得差距日益擴大,因此其政策在政治上當然是拙劣無比。

新自由主義經濟學死透了嗎?

而從更大的面相看,特拉斯為推「減稅提振經濟」的政策而下台,就如在新自由主義經濟學的棺木上,再釘上一根釘子一樣。從80年代興起並成為全球風潮的新自由主義經濟學,雖然可以有不少「面貌」與詮釋,但大體上不脫政府少干預、低稅率、自由貿易、經濟與金融開放、民營化….等;雷根與柴契爾夫人被視為「開其先河」,曾被IMF等強推到開發中國家的「華盛頓共識」堪稱其集大成者。

不過,這一套新自由主義經濟學,即使尚未「死透」,但已經算是被放人棺木中了。原因很多:近年不少研究與著作,紛紛批判其造成的貧富差距擴大,同時也質疑其對經濟成長貢獻的說法;2008年金融海嘯,揭露歐美新自由主義經濟帶來的黑暗面與風險;此外,許多開發中國家因執行華盛頓共識而受害,中國崛起又讓外界看到另一個「競爭品牌」─北京共識。

而從川普的貿易戰、保護主義,到拜登的補貼企業、產業政策、管制措施,也看到連當年高掛出新自由主義經濟、並推而廣之到全世界的美國,即使尚未取下這面大旗,但實際上則是已將其送入棺木,川普時代的減稅也許就是其迴光返照;這次識見不明的特拉斯因大減稅而榮膺英國史上最短命首相,則是在此棺木上再釘上一根釘子,要再「復活」的難度又提高了。

相較之下,幾年前蔡政府推動的稅改,為富人大開減稅之門,結果還能繼續連任,這幾年國內所得差距持續拉大,一定程度上就是拜稅改之賜,但只要抬出反中牌,社會就能忘記其嘉惠富人的德政而繼續維持高支持度,其段數顯然高於「人肉手榴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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