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克志觀點:川普竊國未遂記

2022-07-11 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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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國會山莊暴亂當天,時任總統川普(右)與幕僚長梅多斯(Mark Meadows,左)(AP)

美國國會山莊暴亂當天,時任總統川普(右)與幕僚長梅多斯(Mark Meadows,左)(AP)

2022 年 初馬薩諸塞州大學進行的一項民意調查顯示: 71% 的共和黨人,也就是大約 5200萬美國選民,認為拜登的民主黨偷走了2020年的總統選舉。如果川普決定參加2024年的美國總統選舉,阻止民主黨人再次操弄總統選舉結果應該是他主要的競選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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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從美國眾議院1月6號事件調查委員會的聽證會中,我們才得知川普和他的競選團隊在總統選舉過後的兩個月間,如何對美國總統選票計數制度的各個環節,進行一場驚心動魄、無所不用其極地焦土式攻擊。幸虧一群將憲法職守置於黨派利益之上的共和黨人堅守崗位、力挽狂瀾,美國兩百二十年來和平政權轉移的傳統在2021年才得以延續。

美國人民在各州投下總統選票後,該州選務委員會會檢核每一張選票,然後算出每位總統候選人的得票數,接著根據選舉人團的規定決定該州的總統選舉代表及其推舉的總統副總統候選人。這樣產生的選舉人代表名單經州長核定簽名後就送往國會,於次年的1月6號,由參眾兩院的特別聯席會議做最終的審核及確定,然後正式宣布該次總統選舉的法定勝利者。

基於這樣的計票制度,川普團隊以五個步驟意圖推翻2020年的總統選舉結果:第一步,川普團隊先在各地發起選票無效的訴訟,以說服各地選務委員會忽略不計郵寄的、遲到的、或未經身分文件驗明的選票。

第二步,川普團隊試圖說服搖擺州州議會召開特別會議,調查所謂的選舉舞弊, 並在必要時捨棄由普選選票決定的選舉人團, 轉而推舉候補選舉人團(alternate electors)。

第三步,川普團隊強迫司法部向搖擺州州議會發出指導信, 建議召開特別會議以處理在該州發生的選舉違規情事。

第四步,川普團隊要求彭斯副總統在審核州選舉人票的國會聯席會議上,拒絕接受有舞弊嫌疑的選舉人票。

第五步,川普團隊召集一群支持者於1月6號入侵美國國會大廈,干擾國會對各州交出的選舉人票的認證,藉此製造憲政危機, 再由共和黨目前擁有六比三優勢的美國最高法院出面解決。

如能在這五個步驟中的任一步得逞的話,川普就可顛倒黑白、反敗為勝。幸而天佑美國,他們在每一步都遭遇當責政府公僕強烈的抵制,終致敗選而歸。若非這群公僕對美國憲法中一人一票的神聖性有根深蒂固的信仰及高於黨派利益的忠誠度,川普的竊國計謀或可得逞,其對美國社會後續衍生的傷害則將既深且遠、不堪設想!

2021年1月6日,時任美國總統川普鼓動支持者攻進國會山莊(AP)
2021年1月6日,時任美國總統川普鼓動支持者攻進國會山莊(AP)

為了在喬治亞州普選扭轉乾坤,川普直接打電話給負責該州選務的共和黨籍州國務卿拉芬斯伯格,敦促他去「找出11780張選票」以讓川普勝出。拉芬斯伯格立即嚴詞拒絕,因為合乎選舉法律規定的每一張選票都應計入。儘管之前曾受死亡威脅並被自己的政黨同志逼迫辭職,拉芬斯伯格並沒有退縮,在通話快結束時,他耐心但堅定地跟川普說,「總統先生,您的問題是您引用的資訊都是錯的!」

接著,川普團隊直接找共和黨籍的州議會領導,試圖說服他們取消對普選票選舉人團的認證。共和黨現任亞利桑那州眾議院議長拉塞爾·鮑爾斯 (Russell Bowers) 曾多次收到川普及其選團隊的壓力,要求舉行特別州議會會議以處理所謂的選舉舞弊事件。儘管鮑爾斯一再要求,但川普團隊始終無法提出能令人信服的選舉舞弊事證。雖然他和家人在當下歷經鋪天蓋地的同儕壓力和民眾威脅,最後鮑爾斯還是堅決拒絕了這些要求,因為他認為它們在法律上完全站不住腳。在見證會中,鮑爾斯情緒激動地道出支撐他的信念:「我不會為獲勝而作弊,更不可能操弄我宣誓捍衛的法律!」

意圖藉助聯邦政府說服搖擺州採取行動,川普團隊替司法部起草了一封信,建議州政府在處理選舉舞弊糾紛時,可考慮推舉不支持普選結果的候補選舉人團,並要求該部正式發函。結果,代理司法部長羅森和副司法部長多諾霍都拒絕簽署,理由是這封信與已知事實及既有法律全然不符。最後,川普威脅要同時開除羅森和多諾霍以遂其所願,多諾霍面無懼色地駁說:“(一旦我們被開除)一個小時內,除了一位以外所有的助理司法部長都會辭職。緊接下來的 72 小時內,你也將因為這個決定失去整個司法部的領導階層!”由於擔心可能會重演 1973 年尼克森時代「星期六晚大屠殺」事件,川普最終只好讓步,放棄壓迫司法部。

由於副總統主持對各州提交的選舉人票進行認證統計的國會聯席會議,川普團隊異想天開,認為彭斯副總統有權忽略不計有詐欺嫌疑的州選舉人票,並多次施壓彭斯。然而,彭斯團隊經深入研究,認定副總統在此聯席會議中只扮演禮儀性的角色,並無任何實質的憲法權力。 1月6號前一天,彭斯以憲法沒有給他拒絕州選舉人票的權力為由,語氣平和但斬釘截鐵地當面拒絕川普。

川普的最後一搏訴諸基層民粹阻止國會認證 2020 年總統選舉的結果。他呼籲支持者於 1 月 6 號中午聚集在白宮前橢圓廣場,以煽情的演說,鼓動身懷武裝、情緒沸騰的群眾走向國會大廈,阻擾計票流程。最後,群眾變成暴徒,衝進並占據了國會大廈,並中斷了進行中的州選舉人票計票程序。幾個小時後,在四面八方的增援下,國會警察局終於在晚上 7 點 15 分奪回國會大廈。儘管才剛經歷了一場生死交關的劫難,國會很清楚它一定要挑燈夜戰繼續選舉人票計票會議,以避免任何潛在的憲法危機。於是,參議院與眾議院分別於晚上8 點和9點復會;最終,國會在凌晨 3 點 24分完成了選舉人票統計,正式確認拜登為 2020 年總統大選的獲勝者。

這次川普團隊對美國百年政權轉承傳統,舖天蓋地、趕盡殺絕的攻擊,奇蹟式地被一群在2020年投票給川普、在2024年可能也會再投給川普的鐵桿共和黨人成功擋了下來,一場幾乎無可挽回的民主危機也得以解除。然而,下次類似的攻擊,美國還能阻擋下來嗎? 而且,自川普敗選 以來,共和黨正磨刀霍霍、全力補強各種能讓普選票少數在總統選舉中勝出的準備。因此,現在由兩黨參議員組成的團隊,針對選票計數法(Electoral Count Act)擬定中的全方位修正案,可能是維繫美國未來一百年民主運作的最後希望。

*作者為清華大學合聘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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