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主權移交25年:中共地下黨員40萬人,如何一步步滲透香港,達到「愛國者治港」?

2022-07-01 1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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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新任特首李家超的行政團隊在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的監誓下宣誓就職。(美聯社)

香港新任特首李家超的行政團隊在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的監誓下宣誓就職。(美聯社)

香港著名地標獅子山和1970年代熱門電視劇主題曲《獅子山下》,象徵著香港不屈精神。那一代人為脫離動盪貧困而離開中國,辛勤工作、團結眾志,在香港創造新生活的自豪感,也建立起香港人的身份認同。歷經中英談判、主權移交與民主抗議,香港人至今對歌詞仍有共鳴「放開彼此心中矛盾/理想一起去追/同舟人誓相隨/無畏更無懼/同處海角天邊/攜手踏平崎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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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主權移交給中國的四分之一世紀後,中國推出電視劇《獅子山下的故事》作為慶祝獻禮,根據中國央視介紹,該電視劇「展現了香港同胞與祖國同呼吸、共命運」的精神。

7月1日,李家超宣誓就任香港第6任行政長官,他是香港第一位警察出身的首長。2019年,時任保安局局長的他力推《逃犯條例修訂草案》;2020年實施港區《國安法》後,他成為掃蕩鎮壓的主要推手。香港警察部門預算在過去五年增長了45%,擁有不受司法監督或審查就能針對個人和組織執法的廣泛權力,有近200人遭依據《國安法》逮捕。

經濟學人》(The Economist)1日刊出「剖析被抹去的:自由開放的香港如何變成警察國家」一文,解析香港被一步步紅色勢力滲透吞噬的過程。

美國東亞研究權威林培瑞(Perry Link)2002年就寫道:「共產黨近來的審查權力,與其說是吃人的猛虎或噴火龍,倒不如說是盤繞頭頂吊燈的一條巨蟒。通常情況下,大蛇不會移動。它不必動,它感覺沒必要畫出清楚的紅線。它始終透露的無聲訊息是『(紅線)由你自己決定』,大多數情況下,處於巨蟒陰影下的每個人都會自行做出大小不一的調整。」

2022年7月1日,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到訪香港。(美聯社)
2022年7月1日,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到訪香港。(美聯社)

從香港抬頭一看,巨蟒就蟠踞在那。

香港知名的民主倡議者不是入獄,就是流亡,主要民主新聞媒體終止運作,可怕的檢舉文化已經滲透到公務員體制、法院和學校當中。當局設立匿名「國安處舉報熱線」,過去兩年間,收到超過100萬份此類匿名通報。香港一流學府的學者已經停止研究台灣、中國大陸的宗教和香港輿論等共產黨認為敏感的課題,許多教師遭檢舉「說錯話」,甚至丟掉工作。

人們在劇變與陰影下改變生活。2021年,香港公務員辭職人數創歷史新高,申請人數暴跌30%,今年警方由於發現越來越難招到本地人,而放棄申請人必須在香港居住7年以上的要求。2021年還有超過10萬名香港人為了前往英國定居,而申請英國國民海外護照(BNO),其他更多人是前往澳洲、加拿大和台灣。

當局的新政策使得從大陸移民更加容易,對於能說流利普通話、粵語和英語的年輕中國人來說,他們在香港的未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光明。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香港「回歸25周年大會」演講指出,香港不能再亂,發展不能再耽擱,未來中央將繼續貫徹實施「一國兩制」、「愛國者治港」。

習近平說:「必須落實『愛國者治港』。政權必須掌握在愛國者手中,這是世界通行的政治法則。把香港特別行政區管治權牢牢掌握在愛國者手中,這是保證香港長治久安的必然要求,任何時候都不能動搖。守護好管治權,就是守護香港繁榮穩定,守護七百多萬香港居民的切身利益。」

香港慶祝回歸25週年。(美聯社)
香港慶祝回歸25週年。(美聯社)

許多留下來的香港人陷入對未來的迷惘,流行文化顯現出了這一點,離別主題的歌曲特別受歡迎。政治色彩較淡的本土男團Mirror在2020年爆紅,引起香港前所未見的追星狂熱風潮。他們唱的不是傳統情歌,而是關於你該照顧你自己。「不能抗議,」一位粉絲說,「不能唱抗議歌曲,所以開始聽Mirror」。

中年歌迷王納莉(Natalie Wong)為關注23歲Mirror成員姜濤而特地註冊了Instagram,她說現在大多數香港知名歌手都因為想在中國賺錢而形象受損,她指的是陳奕迅,他在愛迪達(Adidas)宣布不使用新疆棉後中斷了合約。Mirror不曾做出政治表態,成員與經紀公司都刻意避免沾上政治議題,一些年輕粉絲相信Mirror是民主派的。

無論如何,Mirror給香港歌迷帶來不少慰藉。「姜濤這個人很真實,」王納莉說,「這是香港現在充滿虛偽和不信任的社會所缺少的特質。」她說,姜濤的座右銘激勵了她,「有夢想就須保護」。

《國安法》之後,香港人不再是同處海角天邊,攜手踏平崎嶇,而只是希望保護夢想。

香港慶祝回歸25週年。(美聯社)
香港慶祝回歸25週年。(美聯社)

香港被中共滲透的過程

「很少有人從中國的角度了解香港,」14年前曾在香港中聯辦研究部任職的中國學者強世功指出,「人們倒是都從西方或香港的視角來了解香港。或者他們會透過香港來了解中國。」

《經濟學人》認為強世功說得對,要理解為什麼中共選擇此刻收緊對香港的控制,必須從中國的角度看香港,這也能有助於理解為什麼中國可以如此有效地鎮壓香港。中共保持「一國兩制」顯然是由於回歸後的香港將成為資本、貿易和商業專業知識的寶貴來源,必須要充分利用,香港的制度雖然是西方的,但實際上符合黨的利益。

早在1997年之前,中共就開始布局一場野心勃勃的滲透運動,以拉攏關鍵的香港政治精英。中共在英國統治香港期間是非法組織,但它仍在香港境內招攬黨員,如今中共在香港也沒有正式的黨組織,香港官員會提「中央」,但對「中共」諱莫如深。據悉目前香港約有40萬中共地下黨員,約佔總人口的5%,大約一半在香港出生和長大,另一半出生在大陸,定居香港。

根據前港府官員陸恭蕙在著作《地下陣線:中共在香港的歷史》中提到的數據,1983年中英談判開始時,有8萬3000 名大陸官員以假名和假身份進入香港。在香港定居7年後,滲透者獲得了永久居留權,也擁有擔任香港公務員職位的權利。香港資深媒體人程翔指出,中共的策略是優先滲透警察、海關和移民等部門,以確保它能有效控制這座城市。

幾十年前,中共在成立統戰機構以提供資金等方式,拉攏個人和民間組織。程翔認為,這就是為什麼外界不該將香港大量公民社會團體視為強大公民社會的標誌,許多只是被包裝成校友會、商會的地下黨組織。程翔說他當年也被邀請入黨過,但是他拒絕了,「不是所有民間社團都是黨組織,但大多數是,這是中共滲透香港的一種方式。」

2022年6月30日,習近平南下香港視察、參加回歸25週年紀念活動。(美聯社)
2022年6月30日,習近平南下香港視察、參加回歸25週年紀念活動。(美聯社)

權貴不敢反抗 他們都看到黎智英的遭遇

中共的另一個策略是凝聚親共商界精英。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WTO)後,對香港資本、專業知識和人脈的需求減少,2012年習近平上台時,開始認為這座城市的富豪傲慢自大,對香港富商的要求越來越嚴。

「我能感覺到螺絲被拴緊,」現居海外的前中共權貴、《紅色輪盤》作者沈棟說,「他們一直要求我們做更多事情,提供更多捐款。」這包括支持親共的政治人物,他說:「我們所有人都被要求幫助中國直接干預香港選舉。令我吃驚的是,我們從來沒有人敢公開說『這是我做的,這是錯誤的』,你就知道,我們有多害怕黨,有多恐懼對它說不和說出真相的後果。」

2019年的反送中抗議活動爆發時,中共迅速動員其在香港公民社會精心培育的連帶關係,以此威脅所有可能「煽動」局勢的人。香港學者鍾劍華當時想要入境廣州被拒,一名好友說能幫他解決問題,「但前提是必須停止為《蘋果日報》撰稿」。鐘劍華說他拒絕了這個人的要求。成千上萬香港人被中共施壓,許多香港大亨都表示支持政府對抗議者的嚴厲回應,畢竟他們都看到了黎智英的遭遇。

商界完全「淪陷」下,北京頒布港區《國安法》時,香港商業機構也不敢提出任何反對意見。匯豐銀行、渣打銀行等香港大企業都發表支持該法律的聲明,四大會計師事務所都在親北京的報紙上刊登廣告,祝賀李家超成為新任行政長官。

根據6名知情人士說法,在《國安法》架構和港警的配合執勤下,中國國家安全部和統戰機構開始利用中間人,對香港本土菁英進行人身威脅。有時這個警告來自一通神秘電話,有時來自一個在教會裡的老熟人。「我的一位同事被警告說,『你最好盡快離開香港』,」一位前立法會議員說,「那位同事沒留心這句話,現在他人在監獄裡。」

從中國的角度來看,自由開放的香港需要被重塑成現在的警察國家。程翔說,他老早警告過中共會構成威脅,「但沒有人聽進去。」今天,在台灣、太平洋島國、歐美等世界各地都迫切需要傾聽這些建言。

但在香港,有關中共的政治意見幾乎沒有什麼可聽的了。

最近當紅的Mirror低調發行了「獅子山下」翻唱版本,倒是引起一些關注。在中央政府以慶祝回歸名義,掠奪具有香港精神的獅子山象徵之後,有些人覺得翻唱是另一種選擇,有些網友則主動避開政治,只說喜歡這首改編版的輕快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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