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登山專文:書癡兼情癡的史學天才張蔭麟

2022-04-28 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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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蔭麟做學問的「專心一志,心不外鶩」,這也是他年紀輕輕就能獲得如此高的成就的主要原因吧!(作者提供)

張蔭麟做學問的「專心一志,心不外鶩」,這也是他年紀輕輕就能獲得如此高的成就的主要原因吧!(作者提供)

張蔭麟這個名字對我而言宛如「神話」一般,僅以一本未完成的《中國史綱》(其實只有上半部)居然暴得如此大名,而對於現代的年輕人而言,他卻是被「遺忘」的人,不僅是現在,即使早在抗戰勝利之時,他就被「遺忘」了,我們看他的好友也是歷史家吳晗就這麼說:「去年我得到消息,蔭麟離婚的夫人又結婚了,兩個孩子也帶過去撫養。浙大復原回杭州了,蔭麟的孤墳在遵義的郊外,冷落於荒煙蔓草中。聯大復員回平津了,蔭麟生前所篤愛的藏書,仍然堆積在北平東莞會館。這個人似乎是被遺忘了。」是的,張蔭麟有如一顆流星,在歷史的天際劃過,倏起倏滅,以三十七歲之齡結束了短暫而耀眼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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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蔭麟(1905─1942),自號素癡,廣東省東莞縣人,幼年事蹟很少有資料可稽,據他的學生李埏說他的母親很早就過世了,父親張茂如是慈父又兼嚴師,從他開蒙受書便要他把「五經」、「四書」、「三傳」、「史漢」、「通鑑」、「諸子書」、「古文辭」一一熟讀成誦。十六七歲辭家赴北京進入清華學堂時,他的舊學根底已經非常紮實了。十九歲時即在《學衡》雜誌發表〈老子生後孔子百餘年之說質疑〉,此文邏輯嚴謹、例證審慎,編者竟然誤認為是出自國學教授之手。該文對梁啟超考證《老子》認定其在《孟子》之後的六條證據,逐一進行批駁。梁啟超讀後不以為忤,反而給予揄揚。後來梁啓超在中國文化史的演講班上,拿著一封信,向台下聽眾詢問:「張蔭麟是哪一位?」,此時一位身材清瘦、容貌稚嫩的男生從座位上站起來,向老師致意。原來,梁啓超上次講《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有一些內容講得不夠清晰嚴密,於是張蔭麟寫了一封信向他請教,梁啓超於是在講台上非常認真地解答了張蔭麟提問的問題。張蔭麟的友人後來回憶,任公剛得到這封信的時候,欣喜不已,曾向旁人誇獎:「此天才也」。

雖然對梁啟超多次的質疑,但事實上,梁啓超正是張蔭麟當時最敬重的一位師長。張蔭麟的個性不願攀附,因此也一直沒有去拜訪梁啟超。據好友賀麟的回憶,直到入學第四年,張蔭麟才和他第一次去拜謁梁啓超。梁先生當面稱讚張「有作學者的資格」。「此後兩三年中,他卻從未再去謁見過梁任公。他很想請梁任公寫字作紀念,也終於沒有去請。所以當時許多清華同學,都得著有梁任公手書的對聯或條幅,而他竟未得隻字……及至民國十八年,梁任公逝世,全國報章雜誌,紀念追悼他的文章,寂然無聞。獨有蔭麟由美國寫了一篇〈近代中國學術史上之梁任公先生〉寄給天津《大公報》文學副刊發表(案:刊於一九二九年二月十一日)。這文恐怕至今仍是最能表彰梁任公的史學的文章,也最足以表現他與梁任公在學術史上的關係。」

從左起:張蔭麟、賀麟、陳銓攝於1926年。(作者提供)
從左起:張蔭麟、賀麟、陳銓攝於1926年。(作者提供)

張蔭麟在《學衡》上也發表〈評近人對於中國古史之討論〉,指出顧頡剛得出的結論來自「默證」,而這種證明只適用於一定的範圍。張蔭麟認為,顧頡剛在論述中過度運用了「默證」,超出它適用的範圍,因而得出的結論是不可靠的。這篇文章同樣也給學界帶來了震撼,顧頡剛對來自張蔭麟的質疑感到心悅誠服,並沒有再反駁,後來還將這篇文章收入了自己主編的《古史辯》第二期。張蔭麟認為:「信口疑古,天下事有易於此者耶?」如果不廣求證據就擅自下結論,立下臆想的論說,這樣和以前那些喜歡寫翻案文章的策論家有什麼不同呢?一位初出茅廬的學生,一再撰文批評前輩學者,他如此做並非想通過「酷評」來引人注目,只是他有看到錯誤一定要「糾正」的「潔癖」,使得他只管學術的硬規矩,管不得學界的「潛規則」,當時被他批評過的還有馮友蘭、胡適、楊鴻烈、衛聚賢等人。

在清華就讀期間,張蔭麟就十分沉迷學術,幾乎天天在圖書館埋頭苦讀。張蔭麟的勤學也可以從他在《清華學報》所寫的〈撰著提要〉窺見一般,〈撰著提要〉是從清華圖書館的中外雜誌中選取各學科較有價值之論文,由校內同學摘錄精華以供閱讀,根據學者張妙娟的統計從第一卷第一期到第三卷二期張蔭麟共撰寫了63篇,佔總數的64%(而撰寫次多的作者不過寫了九篇),涉獵的內容則以史學最多。對他來說,學習的道路沒有盡頭,張蔭麟曾在《清華學報》、《燕京學報》、《東方雜誌》、《文史雜誌》、《國聞周刊》、《大公報》上發表論文和學術短文40多篇,清華許多導師都沒有突破他的成就。這也使得他的名字和錢鍾書、吳晗、夏鼐連在一起,贏得「清華四才子」的美譽。

而就在1926年張蔭麟的父親去世了,原本已「家道中落」的他,還要負擔弟妹的生活費和學費,靠寫文章掙稿費已成杯水車薪,因此他必需要找家教來貼補家用。而此時北京大學文學系教授,也是著名的藏書家倫明(1875─1944,廣東東莞人,前清舉人,在北大、師大、燕京、輔仁都當過教授,愛穿破舊衣服到書鋪尋覓秘籍,人稱「破倫」。)正在為他的八女倫慧珠物色一位國文教授,後來兩位同為東莞人「一拍即合」,有人說嗜書如命的張蔭麟應該是看上了倫明家的藏書,但實際上是梁啟超向倫明推薦的。在北京上斜街東莞新館(曾為清康雍年間大將軍年羹堯的故宅,清末廣東陳氏家族陳伯陶購得此官宅,改建為東莞會館,被稱為東莞新館,因為最早的東莞會館在宣武門外的爛縵胡同)張蔭麟與倫慧珠初次見面,這位性格內斂、安靜而病弱的女學生打動了張蔭麟,但當張蔭麟對倫慧珠表達愛意後,倫慧珠卻陷入長久的猶豫與糾結中,也許在倫慧珠的心裡,仰慕是一回事,戀愛是另外一回事。面對倫慧珠的冷若冰霜,張蔭麟開始給倫慧珠寫信,將款款情誼瀉於筆端。但倫慧珠爲示謙虛,總是隨意地將信放到一面,他幾日後再看,那信仍原封未動。他爲此痛苦萬分,此時張蔭麟的好友,燕京大學教授容庚(也是廣東東莞人,1926年畢業於北京大學研究所國學門,先後任教於北京大學、燕京大學,曾主編《燕京學報》。張蔭麟因投稿而與長他十一歲的金石家一見如故並引為知己)勸他趕緊放下兒女私情,努力做好學問,成就一番事業,面對好友的勸說,張蔭麟終於知道自己不能再沉浸在兒女情長的痛苦中,畢竟他有自己的責任與奮鬥的方向。

藏書家倫明。(作者提供)
藏書家倫明。(作者提供)

1929年夏,張蔭麟由清華大學畢業,考取公費的美國史丹福大學(Stanford University),先學習西洋哲學,後改習社會學,他要「從哲學冀得超放之博觀與方法之自覺,從社會學冀明人事之理法 。」並立志以史學為終身職業。他全心投入到學問中,對於愛情暫時放在一邊,他曾寫信感謝容庚的相勸,他說:「去國前蒙兄揭露真相,醒弟迷夢,於弟於珠都是有益。復何所悔恨?珠不知如何?若弟之苦痛,遲早終不免,愈遲則痛愈深,而振拔愈難,今若此已是萬幸。近來反思靜念,縈繫漸除,乃知兩年來之苦痛皆由太與社會隔絕,不知處世對人之道,使當初遇珠即存一臨深履薄之戒,何致失望?」而造化弄人,此時一封意外的信札卻漂洋過海來到張蔭麟的身邊,信中的那句:「一別數日,甚是想念……」直接表達了倫慧珠對張蔭麟的愛意。此時張蔭麟曾經凍僵的心再度復蘇,隔著太平洋,兩人開始鴻雁傳書,彼此傾訴衷腸。為了愛情,張蔭麟甚至放棄即將到手的博士學位而提前於1933年返國,對此做為知己的賀麟表示,「張蔭麟生平精力所集中,心神所寄託,除了學術研究之外,就是純真愛情,『天真純潔,出於至情至性,犧牲一切,在所不惜』。」張氏回國後,受聘清華大學專任講師,在歷史與哲學兩系開課,並在北大兼授一門歷史哲學。當時清華歷史系由蔣廷黻主持,名家雲集,計有雷海宗、陳寅恪、姚從吾、邵循正、吳晗、蕭一山等人,張蔭麟似因此未有機會開授任何專史,只擔任普通歷史課程。而他與倫慧珠也結束了六年的愛情長跑,1935年4月兩人在北平結婚,婚後育有一兒一女,生活甜蜜而幸福。

金石家容庚。(作者提供)
金石家容庚。(作者提供)

然而好景不長,1937年,抗戰軍興,張蔭麟應浙江大學之聘,於天目山禪源寺講學。倫慧珠則攜一雙年幼的兒女回東莞老家。後因浙大播遷,張蔭麟曾到過長沙。1938年夏,他抵昆明,開始在西南聯大任教。這段時光裡,兩人仍靠信件來往,但就在此時,一個女子忽然闖入張蔭麟的生活,她便是容庚的女兒容琬。時光倒回到1933年年底張蔭麟剛返國寄住在北平容庚家,1934年元旦他邀請倫慧珠一同去逛廠甸,容琬也要求同行,當時熱戀中的兩人都把容琬當成一個不諳世事稚氣未消的女孩,不久容琬考上北京大學中文系,和張充和、曹美英成為北大中文系僅有的三個女孩,抗戰軍興北大南遷,當容琬以西南聯大學生身份出現在張蔭麟的眼前時,她青春活潑,有如怒放的山茶花般地燦爛,她開朗恣意,頗具男兒風采,與倫慧珠委婉內斂的性格截然相悖。他們常在一塊探求學術、修改文稿,默契齊備,漸漸地容琬這抹亮色燃燒了張蔭麟心底岑寂已久的火焰。面對自己女兒喜歡張蔭麟這事,容庚是極力反對的。他不但疏遠張蔭麟並不再《燕京學報》上發表張蔭麟文章的方式來表明一個父親的態度。

雖然何兆武的文章說:「戰時在昆明,頗傳說張蔭麟先生鍾情於容琬女士。曹美英(當時不是我妻--何兆武注)有一次問她,有沒有這回事,容琬女士回答說:『哪有這回事!都是張蔭麟犯神經。他那麼大歲數了--又有老婆孩子(張先生已有二子),怎麼可能有這種事?』不過張先生這方面卻為此事而傾心動魂。」這極有可能是容琬在飽受內心的壓力後的話語,並不能當真。因為從賀麟的回憶文章來看,張蔭麟絕非犯神經的單戀。這段感情對張蔭麟是一種痛苦和煎熬,在巨大的道德壓力面前,張蔭麟退縮了。他給倫慧珠寫信,讓她帶兒女來團圓,試圖以此來釜底抽薪徹底斬斷這情絲。但是事實並非如所願,戰時的大後方,物資匱乏,生活上的事必須事必躬親,倫慧珠本是大家閨秀不擅長做家務,也不懂理財,而忙於工作的張蔭麟一看她做不好這些事,便總是指責她。夫妻經常因瑣事爭吵,「有時吵得很厲害,須要樓上的馮芝生(馮友蘭)太太出來調解。」此時張蔭麟愈發地懷念與容婉曾經共話文學的時光。終於,他們四年的婚姻畫上了休止符,1939年兩人離婚了。

離婚後的張蔭麟再次找到容婉,他原本以為容婉會接受他的愛情,沒想到容婉卻告訴他自己已有未婚夫。原來張蔭麟在選擇回歸家庭後,容婉也及時地止住了自己的感情,選擇了奔赴北平和表兄在一起。妻子、愛人,轉瞬間已形同陌路,張蔭麟的心情受到了沉重的打擊,尤其人言可畏,他只得離開西南聯大,轉赴遵義,任教於浙江大學。貴州的遵義崇山峻嶺,雖可阻隔敵人的戰火,但窮鄉僻壤卻讓疾病與死亡距離如此之近,張蔭麟早年便患了慢性腎炎,在鬱悶的心情下,他的身體每況日下。在生命的倒數時刻,他愈發想念妻子倫慧珠,他給她寫了很多信,但卻從未寄出,而是獨自焚燬。1942年,張蔭麟在病痛熬煎中離世,臨終前,他一遍又一遍地吟哦《莊子》的〈秋水〉,卻畢竟未能對倫慧珠道出悔恨。

據最後在身旁照顧張蔭麟的管佩韋說在張蔭麟去世後,他們馬上拍電報給東莞的倫慧珠老師,倫老師來信說:「如果及早告知,即使相隔千里,我也看在曾經相愛過些時的夫妻份上,一定會親自到遵義來陪伴、看護張先生,現在懊悔也已經來不及了。」管佩韋又說在張蔭麟遺留的皮箱裡,發現一份協議離婚書,用一張紅線條的八行信箋寫的,雙方親筆簽名。×年×月×日。又有一張黑白雙人合照是他們的一雙兒女,各約八歲左右,面目非常清秀,多麼令人喜愛。倫慧珠在悼文中如此寫道:「無論如何,在他的生前,我曾經愛過他,恨過他。愛雖一度消滅,但因他的一死,恨也隨之而逝。到現在我依然愛他……我們把有限和寶貴的韶光辜負了,他憎恨著我,我仇視著他,以為還有個無限的未來給我們鬧氣呢,結果彼此抱憾終身!」

張蔭麟是近百年來罕見的史學奇才,也是中國「新史學」發展史上一顆耀目的明星。香港中文大學許冠三教授說:「二十世紀中國新史學的開山大匠是兩個廣東人,一為新會梁啟超,一為東莞張蔭麟。」吳宓也認為張蔭麟是「梁任公第二」。張蔭麟的治史範圍廣及上古史、宋史、近代史、科技史、學術思想史、史學方法論。而張妙娟也指出《中國史綱 》的出版具體表達了他對撰寫通史的理念,特別是自序長達五千六百餘言,提出了筆削的五大標準:新異性、實效性、文化價值、訓誨功用,以及現狀淵源的標準,也說明史家貫穿複雜史實的四大範疇:因果、定向發展、演化發展、與矛盾發展的範疇。另外,他的〈論史實之選擇與綜合〉更是他從事歷史編纂工作時經驗總結,後人認為這是「他晚年最精湛的理論著作,也是精研史學原理一生的心血結晶。」

張蔭麟致陳鐘凡信函。(作者提供)
張蔭麟致陳鐘凡信函。(作者提供)

張蔭麟去世,陳寅恪寫下〈挽張蔭麟二首〉,其一為:「世變早知原爾爾,國危安用較區區。聞君絕筆猶關此,懷古傷今並一吁。」當年張蔭麟留學返國途中,陳寅恪就曾致函中央研究院史語所所長傅斯年向其推薦,他說:「張君為清華近年學生品學俱佳者中之第一人,弟嘗謂庚子賠款之成績,或即在此一人之身也。」這「一人」便是張蔭麟。他曾形容張蔭麟「流輩論才未或先,著書何止牘三千」。而作為同窗好友的錢鍾書亦深感悲痛,他感言:「失聲驚子死,天翻大地覆」,可見錢鍾書的惋惜之情,沉痛而深重。「國學大師」錢穆甚至認為張蔭麟是發展中國史學的後繼之人。但這位自稱「素癡」的「書癡」與「情癡」的天才卻齎志而歿,真是「才如江海命如絲」,令人不勝唏噓!

為此我從他留下百萬餘言的單篇史學論文,精選其中的十五萬字編成《張蔭麟說文史》一書出版,全書分為四大部分:一是「歷史通論」文章有〈中國民族前途的兩大障礙物〉、〈説民族自虐狂〉、〈哲學與政治〉、〈從政治形態看世界前途〉、〈論中西文化的差異〉、〈論歷史學之過去與未來〉、〈論傳統歷史哲學〉;二是「文史考證」文章有〈老子生後孔子百餘年之説質疑〉、〈紀元後兩世紀間我國第一位大科學家——張衡〉、〈秦婦吟之考證與校釋〉、〈明清之際西學輸入中國考略〉、〈龔自珍漢朝儒生行本事考〉;三是「評論名家」文章有〈評胡適《白話文學史》上卷〉、〈評馮友蘭《中國哲學史》上卷〉、〈評馮友蘭《中國哲學史》下卷〉、〈梁漱溟先生的鄉治論〉;四是「史料譯文」文章有泰萊(W. F. Tyler)原著,由張蔭麟翻譯的〈甲午中日海戰見聞記〉及小泉八雲原著,由張蔭麟翻譯的〈甲午戰後在日見聞記〉兩篇文章。也讓世人不再「遺忘」這位短命的史學天才!

最後抄錄吳晗〈記張蔭麟〉一文的片段,可以看到張蔭麟鮮活的身影!文中寫道:「湊巧我們在圖書館的研究室只隔一層牆,他懶散慣了,書桌永遠亂糟糟一大堆,便成天到我房裡,又不肯規規矩矩,一屁股坐在桌上,或者斜靠著書牆,兩隻腳平放在桌上,一面大抽其紙煙,隨吸隨吐煙圈,噴得滿屋子烏煙瘴氣,一面敞開談鋒,從大事到小事,從死人到活人,從生人到朋友,從哲學到歷史,無所不談,談必談到興盡,有時甚至忘了吃飯。偶爾我厭倦了,他覺得無聊,拿起筆就替我改文章,一把小剪子,一瓶漿糊,貼來貼去不厭煩,搞完就拿去給《大公報》〈史地周刊〉,憑你願意也罷,不願意也罷,他全不管。有時被改審得生氣,吵開了,還是不管。我常笑他好為人師,他笑著說你假如選我的課,我還不是夫子大人,由得你吵嘴?」

又有一段說:「也許是哲學書念得太多吧,喜歡深思,在大庭廣眾中,一有意會,就像和尚入定似的,和他談話,往往所答非所問,不得要領,生性又孤僻,極怕人世應酬,舊同學老朋友碰頭也會不招呼,肚子裡不願意,嘴上就說出來,有時還寫出來,得罪人不管,挨罵還是不管。讀書入了迷,半夜天亮全不在乎,有幾次我去看他,在沙發上把他搖醒,原來上一夜全沒睡,不知讀到什麼時候,一迷糊就睡在沙發上了。」

張蔭麟長吳晗四歲,他們是師生關係,可又相處得誼兼師長,親同手足。這兩段話生動地勾勒出張蔭麟的性格特徵,也可以看出他做學問的「專心一志,心不外鶩」,這也是他年紀輕輕就能獲得如此高的成就的主要原因吧!   

*作者蔡登山為文史作家,曾製作及編劇《作家身影》紀錄片,完成魯迅、周作人、郁達夫、徐志摩、朱自清、老舍、冰心、沈從文、巴金、曹禺、蕭乾、張愛玲諸人之傳記影像,開探索作家心靈風氣之先。

《張蔭麟說文史》。(新銳文創)
張蔭麟說文史》。(新銳文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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