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台灣命運影響最大的人,蔣介石選擇忘記:《杜勒斯與台灣命運》選摘(1)

2022-02-24 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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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艾森豪政府時任國務卿杜勒斯(圖右)曾與中華民國前總統蔣介石(圖左)會面,並主張制訂戰爭邊緣政策。(王景弘提供)

美國艾森豪政府時任國務卿杜勒斯(圖右)曾與中華民國前總統蔣介石(圖左)會面,並主張制訂戰爭邊緣政策。(王景弘提供)

杜勒斯是何許人?台灣的年輕世代和不注意冷戰史的人,可能感到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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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有一條里程最長的羅斯福路,和一條麥帥公路,但沒有杜勒斯路,甚至沒有一座紀念銅像。論對台灣民主與生存的貢獻,杜勒斯遠超過羅斯福與麥克阿瑟,但蔣介石選擇忘記,讓杜勒斯成一個對台灣命運影響最大的隱形人。

其實,杜勒斯這個名字,台灣人應該都很熟悉。去過美國華府地區的人都知道,也很可能都在「杜勒斯國際機場」降落,這個機場就是以艾森豪(Dwight D. Eisenhower)政府國務卿約翰・福斯特・杜勒斯(John Foster Dulles)命名。沒有去過美國,但出過國的人,也知道最早的桃園機場大廈就是仿杜勒斯機場建造。

20220218-美國時任國務卿杜勒斯(圖左)與總統愛森豪(圖右)(取自維基百科)
美國時任國務卿杜勒斯(圖左)與總統愛森豪(圖右)(取自維基百科)

羅斯福給蔣介石面子,邀他出席開羅會議,讓他宣傳是「三巨頭」之一,也以一紙會議新聞公報宣稱要把滿洲、台灣與澎湖「歸還中華民國」;麥帥挑戰杜魯門政府的立場,強調台灣戰略地位重要;蔣介石感念這兩人還不離譜,但真正施展外交與嚇阻手段,保障台灣安全與生存,貢獻最大的應該是杜勒斯。

保障台灣安全不被中共併吞,讓蔣介石的國民黨政府可以在台灣「偏安」,那蔣介石為什麼不感念他?蔣介石與杜勒斯有什麼矛盾?杜勒斯如何挖空心思,把蔣介石的中華民國「凍結」在台灣?他「維持現狀」,拖以待變,和平演變,與和平手段解決爭端的原則,對台灣命運的影響到今天還存在。

杜勒斯家族與大清帝國、中華民國和台灣都有奇特的淵源。他外祖父福斯特(John Foster)曾擔任過國務卿,離職後任律師,經他曾任大清駐華府公使館顧問的女婿藍辛(Robert Lansing)介紹,出任李鴻章與日本談判馬關條約的法律顧問,把台灣與澎湖割讓給日本。

《馬關條約》內文第2條,台灣與澎湖割讓日本(翻攝外交部)
《馬關條約》內文第2條,台灣與澎湖割讓日本(資料照,翻攝外交部)

藍辛是杜勒斯的姨父,後來也出任國務卿,與日本帝國達成「藍辛-石井協定」,承認日本在中國利益。

杜勒斯出任國務卿前則主導舊金山對日本和約,堅拒蘇聯集團和英國的壓力,主張日本只宣布放棄對台灣與澎湖的主權,不讓渡給任何國家。「台灣地位未定」就留給台灣以後演變成新國家的生機。

與杜勒斯溝通交往最多的國民黨駐美大使顧維鈞,推崇杜勒斯說,沒有一個美國人或家族比杜勒斯和他的家族對「中國」更友好。

這本書以美國外交文件及相關著作,檢視杜勒斯外交策略對台灣命運的影響,他立場反共,但與立場同樣反共的蔣介石矛盾在哪裡;為什麼他與戒嚴統治下,對台灣前途沒有發言權的台灣人民利益更契合?

顧維鈞對杜勒斯的評價,從民主化後的台灣世代來看,應該是:沒有一個美國人比杜勒斯對台灣民主生存的貢獻更大。蔣介石選擇忘記,台灣人不能跟著忘記。

杜勒斯的哲學與國際觀

一般人對杜勒斯的印象,都知道他是反共大將,制訂戰爭邊緣政策,把他當冷戰勇士,對他的評價也著重在他擔任國務卿的年代,那是韓戰剛結束,冷戰對峙嚴重時期,人類面臨核子毀滅性武器,兩大陣營必需謹慎因應的危險年代。

但杜勒斯的宗教背景、律師訓練,和政治與外交家世培養出來的性格,顯現他處理外交事務並不是絕對性的堅持法律與道德原則,而是趨向務實、考慮現實的可行性、美國國會能接受的程度,和國際社會的態度。

宗教對杜勒斯的影響,最重要的是和平主義;要維持和平,他主張以演變、漸進方式改變現狀,而不是以武力手段尋求立即解決。根據這個原則,他主張國際間爭端,應尋求和平解決,如果一時找不到合理解決之道,便應有耐性,不強求解決,等時間與環境演變到能適當解決的時候再說。如果有一方不待時機成熟便要強行解決,那只有戰爭,而基本上他不主張戰爭。

律師和宗教影響,使杜勒斯接受世事的相對性,和不追求理想主義的完美。他外祖父是共和黨的溫和派,國際主義者,他在政治上也走共和黨溫和派,外交上跟他外祖父一樣的國際主義者。不完美常反映在民主政治的妥協,杜勒斯的黨派屬性,雖然使他成為共和黨戰後外交政策的主要建構者,但他瞭解戰後政治環境,外交政策需要國會兩黨支持,而國會也成為他對外交涉時可運用的籌碼。

杜勒斯寫過許多討論國際問題的文章,1920年代到1930年代的論述結集成《戰爭、和平與改變》(War, Peace and Change),戰後所寫涉及和平之概念與冷戰架構的討論,則以《戰爭或和平》(War or Peace)出版。

《戰爭、和平與改變》的基本立論在強調改變是不可避免,頑固的抗拒改變現狀,杜絕和平改變的機會,只有導致戰爭。他主張去除改變的阻力,培養便於和平改變現狀的條件,因為改變的阻力會造成分裂,也導致戰爭。

他也批判短視的民族主義,認為民族主義的意識型態是毀滅我們的最大威脅。玩弄民族主義的獨裁者把國家個人化,把自己與神等量齊觀,其他國家則屬邪惡,這種概念應加制止。他主張開明的自我利益和國際主義。

杜勒斯對現狀、和平及慎防獨裁者藉民族主義興風作浪的論述,乃因他曾參加戰後處理賠償問題的經驗,及瞭解德國在戰後再起的背景。他指出,在1920年代,美、英、法都在鼓吹和平,但他們的理想都未能達成,基本原因就在對和平的性質與觀念嚴重誤解。和平被視同「現狀、穩定與僵硬」,沒有良性改變的機會

依他的哲學認知,改變是必然的,而改變只有2種方式:和平的改變,和武力的改變。他強調和平改變的必要,那也是人類終要面對的事實。他主張透過改變的架構以尋求和平,並指責美國在1930年代只是保守的國際現狀維護者。

杜勒斯對堅持現狀的人有尖銳的批判。那些生活在優裕環境下的人,試圖無限期的保持眼前的狀態。對他們而言,和平的意義是他們所處的地位不受干擾,而干擾和平的人也就是尋求改變的人。杜勒斯指責試圖維持現狀者是明知改變不可避免,卻想藉對現狀貼上「和平」標籤,來拖延改變的發生。

20220218-《杜勒斯與台灣命運》立體書封(玉山社提供)
《杜勒斯與台灣命運》立體書封(玉山社提供)

*作者為資深媒體人,曾任聯合報駐華府特派員、台灣日報駐美主筆。現為自由時報特約撰稿人,從事美國東亞外交事務研究。本文選自作者新作《杜勒斯與台灣命運:一代巨人留下台灣民主獨立的生機》(玉山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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